第十一章 人鱼秘药（上）

格莱蒂斯看着眼前表现截然不同的两人，又听巫师说了几句后，便和他一起离开了伦纳德的房间。

三楼的房间和二楼一样是四间，其中两间房间被打通，做了爱丽丝想要的游泳池和浴室。爱丽丝本不需要卧室，但伦纳德来了之后，她更喜欢和他呆着，所以伦纳德的房间成为了两人一起睡觉的地方。

格莱蒂斯在走出房间后，率先走下了楼。抠门的巫师从没打算请厨师，所以她还得给四人做饭。

“刚才你一句话没说，在想什么？”巫师在她身后问，声音离她很近。

真罕见，巫师居然会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在想科尔温什么时候回，只是前往东国送药的话，应该要不了这么久，我担心他遇上了麻烦。”格莱蒂斯说，语气像极了担心第一次离家的孩子会出什么事的父母。

只是运送东西，，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

巫师很显然不能感同身受，出声反驳：“他是狼人，嗅觉灵敏、身手矫健，不凑巧遇到他的人更应该担心自己吧？”

所以，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只是贪玩，在外面想多看看才不想回来呢？

听了巫师的话，格莱蒂斯一点都不赞同：“他才十三岁，还是小孩子。”

“狼人的世界很危险，像你这样的溺爱会让他挥爪的动作变得迟钝，你不会觉得，他会永远呆在你身边吧？”

听到巫师的声音慢慢靠近，背对着他的格莱蒂斯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知道巫师此时的表情她不会喜欢。真是讨厌的家伙，非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让别人也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心里却知道，对方说话再不好听，也确实没有谎言，甚至说的是会成真的事实。

但就是不想承认。

格莱蒂斯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就走了下去。

爱丽丝很显然比前几天开心多了，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对吃食的要求也没有那么挑剔。这是格莱蒂斯唯一感谢伦纳德的一点，终于不用再做各种鱼了。第三天的早上，爱丽丝甚至做了一条银链送给她，不过点缀在银链上的不是鳞片，而是一枚小小的贝壳，不过光泽依旧漂亮。

巫师全身心投入做魔药的过程中，三天来，除了在楼梯那次不算愉快的谈话，他与格莱蒂斯之间几乎没再交流过。格莱蒂斯很习惯这一点，不如说，她巴不得巫师天天待在温室做他的药，这样她也就不会总被他气到。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巫师一脸疲色的从温室出来的时候，格莱蒂斯被吓了一跳，说实话，她是第一次看到巫师脸色这么差。虽然巫师平时脸色就很白，介于苍白与白皙之间，但这种和鬼魂差不多的惨白脸色她还是第一次见。

出于相识九年的情分，她走上前去扶了一把，手指搭在巫师的手腕上，感觉到对方身体的不对劲之处，不禁问道：“你怎么了，做颗药怎么像是要把你体内的魔法掏空一样？”

“没什么。”巫师说，唇上毫无血色，抬手伸进宽大的袖子。格莱蒂斯听到他的袖子里传来瓷器清脆的碰撞声，应该是有不少药瓶，难怪袖子看起来沉甸甸的，而他递给她的一个白色的药瓶。

“把这个给爱丽丝，温水服下，她会睡一个好觉。”

“我得先休息一下。”

“巫师就是这么说的。”

格莱蒂斯说完后，在爱丽丝期待的目光下递出了药瓶。

爱丽丝接过药瓶时，伦纳德的深色的瞳孔暗了暗，可再仔细一看，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他黑色的瞳孔永远是暗沉沉的，没有太多的光亮，只有看向爱丽丝，金色发丝映入他的眼中时，才会让他的眼睛亮起来。

爱丽丝靠着靠枕，金色的头发已经没有光泽，她打开瓶塞，倒出瓶里唯一的一颗药。平平无奇的黑色药丸静静躺在她的手心，她抬起头，问格莱蒂斯：“只要我吃下这颗药，就能拥有双腿，像个人类一样在陆地上和伦纳德一起生活了吗？”

格莱蒂斯重重地点头：“是的，爱丽丝殿下，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人鱼了。”

“父王一定很怨恨我吧，他的女儿居然以自己的命来逼他交出人鱼族的秘药。”爱丽丝说，一向高昂的头低垂了下去。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说，任性的公主此时才终于明白自己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对即将发生的事不再只有欣喜与期待。

“我变成了人类之后，他还会愿意见我吗？他会原谅我吗？”她茫然地问。

“他会原谅你的，爱丽丝。”伦纳德坐在爱丽丝的床边，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声音带着丝低哑，隐藏着不明显的情绪，“他始终是你的父亲，不然，他不会将这珍贵的药方交给你。”

“吃下去吧，爱丽丝，等明天早上你醒来，就可以与我一同回到南国，回到南滨市。那时，有什么想对你父王说的话，就大声说出来吧，海风一定会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送达。”

格莱蒂斯悄悄退了出去，最后几分钟还是留给两人独处吧。

这几天天黑得越来越早，她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坐了下来，正好可以看见楼梯拐弯处上方的小窗外的景象。今晚没有什么月光，一切都蒙在云层之后，看不分明，辨不明晰，她知道，今晚与过去的每个夜晚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但终究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了。

今晚过后，爱丽丝将忘掉伦纳德，忘记她的爱情。

在她一无所知，甚至还期望着与伦纳德一起生活的情况下。

半晌后，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想想也知道是谁。

“格莱蒂斯小姐，感谢你和巫师这段时间对爱丽丝的照顾。”他说，声音比刚才更低哑。

格莱蒂斯没说话。

“尤其是你，我能感觉到，虽然你并不赞同我的做法，却明白这对爱丽丝是最好的。”他继续说，声音诚恳地让人无法反驳。

格莱蒂斯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那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她忘记你呢？明明你们如此心意相通。”

事实上，一开始，巫师就从未遵循过与爱丽丝的交易，而是遵循与人鱼国王的交易，用人鱼族的秘药换爱丽丝忘记伦纳德。格莱蒂斯之前听爱丽丝说，人鱼族的秘药只能让人鱼变成人，她不知道那些以为人鱼有不死药的海盗是听信了从哪里传来的流言。

“你知道，人鱼变成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伦纳德没有回答格莱蒂斯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

格莱蒂斯从楼梯上站起来，她当然不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却有预感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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