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晚过后（上）

在一天中最温暖的午后，五人来到了巫师的三层小楼房前。红瓦白墙的砖房在森林中特别显眼，背阴一面的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叶子，边缘的枯黄转向热烈的橙红色，与周围的针叶林格格不入。本来会在路上花费更长的时间，不过半路走入了巫师的魔法阵范围，就直接回到了这座大家几乎都很熟悉的房屋。

今年的第一场雪早已下过，但进入这栋房屋的范围，会明显感到气候宜人许多，不用说，肯定是巫师设下的不同魔法阵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院菜地里的蔬菜郁郁葱葱，保持着绝佳的口感，而不是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表皮萎缩，口感生涩。

听见珍妮特哼着歌，跟在自己身边，有模有样地摘去蛀虫的菜叶，摘下整株青菜，格莱蒂斯放下了竹篮，刚想开口，就听见对方说。

“格莱蒂斯，依你看，弗洛伦斯是真的喜欢我哥吗？”她问道，看上去十分担心自己的哥哥会被人骗了感情。

格莱蒂斯眨眨眼，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按她看到的而言，还不如问，科尔温知道他所效忠的公主有多喜欢他吗？弗洛伦斯曾在众人面前吻了他，但是科尔温真的有完全理解这个吻的含义吗？

“她确实喜欢科尔温。”她叹气，“但你哥好像还没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我哥不知道自己被她喜欢？”珍妮特的脸上肉眼可见地爬上一抹喜色。

“肯定有感觉到，但可能认为是小孩子对心爱玩具的喜欢吧，你也看见了，这位公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和传闻不太一样。”格莱蒂斯摘下几个番茄往回走放进竹篮里，刚好装满，“科尔温与她之间大概是恋人未满的状态。”

格莱蒂斯见她在歪头琢磨什么，顿时残酷地提醒道：“你就算想拆散他们，也得为你哥考虑一下。”

珍妮特立刻变成了打了霜的茄子，压下了心头活跃的小心思：“真是有了夫人就忘了妹妹。”

格莱蒂斯沉默了一下，才说：“其实他回来过，上上个月你们交手的人就是他。”这一点她已经私下求证过了，虽然是为了保护那时来都这里的艾维斯。

“还算他有良心。”珍妮特稍微开心了一点。

“你的伤如何了？”格莱蒂斯问，虽然狼人族长对珍妮特手下留情了，但是皮肉之苦肯定受了不少。

“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我们狼人从小服用见风草，恢复能力快了不少。”珍妮特回答，随即意识到什么般拍了下脑袋，“我怎么忘了悄悄拿点出来给哥哥服用……”

格莱蒂斯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了窗边。

拉开浅色隔光的窗帘，科尔温站在窗户前看向窗外无比熟悉的风景，红棕色的头发即使在没有太阳的午后也显得尤为明亮温暖。

“没想到这个房间还在……”

“这个房间之前可是都蒙着防尘布，一点生机都没有。”脱去厚重的防寒服和斗篷，恢复轻便着装和苗条身材的弗洛伦斯坐在床边，一脸求表扬地看向了科尔温，“还不是多亏了我收拾这个房间。”

科尔温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会收拾房间？是让格莱蒂斯收拾的吧。”

“我当然有收拾。”

“哪里？”

“这里。”弗洛伦斯举起插在床头柜上花瓶里的鲜花，虽然已经两天没换，但在魔法阵维持的温暖室温下，依然娇艳欲滴，“这束花是我为你准备的。”

那是一束山茶花，鲜红艳丽的花瓣层层叠叠，与碧绿的叶子相得益彰。

这朵花也正是科尔温骑士服的肩膀上与黑色鸢尾花交缠的花。

科尔温想到了这层关联，不禁问：“为什么选择红色的山茶花？”

“什么？”弗洛伦斯像没有听懂一样地反问，雾蓝色的眼睛却比刚才亮了，还带着笑意。

“骑士服的肩上，还有说是为我准备的花，为什么都是红色的山茶？”科尔温问完，就知道这是对方在等待的问题。他太熟悉弗洛伦斯的套路了，明明这里种的花也不止一种，山茶更是有多种颜色。已经习惯弗洛伦斯拐弯抹角的做事方式，他也就只能不嫌麻烦地主动问。

毕竟，弗洛伦斯是不会对自己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红色山茶花吗？

她从来不是提问者，她想做的只有一个，俯瞰全局的掌控者。

“这种山茶花，别名也叫耐冬，只在寒冬中盛放，盛开时十分娇艳。”弗洛伦斯轻轻抚摸着耐冬的花瓣，缓缓道，“和一般的山茶花不一样，当它凋零时，花瓣不会一片片凋谢，而是整朵花猝然离开枝头，跌进尘土，异常的壮烈。”

“我很喜欢这种花，在我心中，只有你能与它相配，所以我把这花绣在你的肩上。”弗洛伦斯抬眼看他，雾蓝色的眼里盛满只对一人的专注，“科尔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科尔温皱了下眉毛，由于小麦色的皮肤，很多人都会忽略他的五官。但其实，他的五官也好，骨架也好，在成年男性中，都属于精致小巧的那种，只不过自身朝气蓬勃、坚韧不拔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比弗洛伦斯健硕不少，但其实他身材纤细，比这位公主殿下还矮一点。

他显然意会了弗洛伦斯的意思，但他并不奢望那样的情感，因为自己狼人的身份，是不可能与弗洛伦斯在一起的，何况……弗洛伦斯还比他高！

他明明是喜欢小鸟依人那种的，很多次，他都这样问自己，为什么还会被弗洛伦斯吸引呢？

“你知道我看着那两只狼猎捕野牛想到了什么吗？”弗洛伦斯看出科尔温的纠结，决定再次耐心地循循善诱，她见科尔温投出疑惑的目光，接着说，“它们很像你和我。”

“狼和野牛，殿下和我吗？确实，猎手和猎物之间的关系。”科尔温略显烦躁地移开视线，自嘲一笑。

“不，科尔温，我们是同一阵营，只是分工不同。我能判断局势，决出优劣，及时止损，但你不一样。”她浅浅一笑，将花瓶放下后走上前来，“你认定一个目标，直到完成才会停下，不管付出多少，也不管之后的回报是否值得。就像那头雌狼，攻击，不断地攻击，即使发出可怜的呜咽声，也绝不后退。结果显而易见，它战胜了比自己强数倍的猎物，很幸运，同时也很拼命。”

“唔……不可否认你说得更对，不过，”科尔温的眉头仍皱着，依旧没看她，耳根却红了，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什么时候发出过可怜的呜咽声？”

注意到科尔温这个表情后的弗洛伦斯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变深，真是可爱呢，她的队长。

“当然没有啦，”她笑了，抬手抚上科尔温脸颊上缠绕的的绷带，俯首慢慢靠近他的脸，“有我在，旁人不会有机会的。”

“我还有个问题，”眼见对方又要凑过来，科尔温往旁边站了站，这个举动令弗洛伦斯不太高兴地撅起嘴，“你去獠牙之地的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是好奇狼人的居住地吧？”

“好奇是有一点的，毕竟能养出你这个一点计谋都没有的暴力狂，肯定不是一个寻常之所。”她嗔怪地说，转身从脱下的防寒服的口袋中取出一个绣着黑色鸢尾花的真丝小布袋，“好了，脱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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