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红夕阳（下）

婚纱是一字肩的设计，初春时节穿得这样凉爽，大概会有些冷。毕竟，本来该举行的婚礼也不在这个季节。他看着格莱蒂斯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忘了拿头纱，但他是巫师呀，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随手打个响指，他的手上出现了点缀着白色曼陀罗花的头纱。

见此花者，恶自去除。这样美好的寓意，正适合她。

他走过去，将头纱亲手披在了她的头上。婚纱确实做得很好，没有一处不合身，格莱蒂斯的腰线被勾勒得很完美。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腰身，真丝的面料摸上去很光滑，仿佛肌肤相贴。

上一次参加的婚礼过程复杂，他以为婚礼的流程会很慢，但回过神来的时候，格莱蒂斯已经说完了誓词，新郎已经可以吻新娘了。

格莱蒂斯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窘迫，估计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说誓词的时候，自己的耳根红成一片。

“就到……”剩下的“这里为止”四个字被迫咽回肚子里，格莱蒂斯的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尽在咫尺的脸，以及嘴唇上无法忽视的触感，再一次地愣住了。

但是，心脏却跳得好快啊，扑通扑通，血液加速流动，向同一个地方汇集。面前的巫师闭着眼睛，无法得知他的想法，也不想试图揣测。

她忽然觉得，眼前人的神情莫名地虔诚。

唇瓣相离。

他抱着怀里的人，低头轻轻挨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最后就剩一步了，格莱蒂斯，我可以抱你吗？”

那是个无比火热的夜晚，格莱蒂斯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体能有那么的滚烫，他的手指能有那么的灼热。也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温柔地与自己做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当时她很明白，她和巫师两人之间是不会存在如此亲密的关系，但是她没有拒绝。巫师拥抱她的时候，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冷，不是身体上的寒冷，而是因为孤独所感受到的冷。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抱住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为什么会颤抖，巫师会害怕吗，他会有什么害怕的时候吗？

害怕这是一场梦的人，只会是自己吧。不过是梦也没关系，现在的她，真的很满足了。她仍旧什么都没有问，闭上了眼，像刚刚巫师吻她那样，虔诚地去吻了他。

毫无疑问，这是允许的意思。

指尖的颤抖停住了。

格莱蒂斯不能说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她记得，只不过以为是一场梦。那场梦之后，她彻底明白了自己对巫师的心情。所有的试探与欲言又止，如今想来又甜蜜又酸涩。

上一次，她没能对巫师说出的情感，在临死时，变成了最后的遗言。对巫师来说，这可能是宛如诅咒般的话语。

看完了这一年的所有记忆，她的面前，再次出现了那本《黑暗宝典》。她双手捧着书的书壳，这次，书上出现了之前没有出现的一页。

由繁复的几何图形与流畅的线条组成的……能够封印始祖吸血鬼的阵法。

双重的圆圈锁住中央的倒五芒星，是十分邪恶的法阵。

她转身走出了梦境。

格莱蒂斯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男人，而男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她的心跳在一瞬间加速，然后男人转身看过来，她看清了对方的脸，心脏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是艾维斯。

艾维斯看着那双青蓝色的眼睛在瞬息之间暗下去，有点委屈地走上前来：“看到是我，格莱蒂斯，你不开心吗？”

格莱蒂斯撑着床铺支起上半身，闻言笑了笑，莫名有些疲惫：“不，只是忽然有点累。”

“累？但你已经睡了两天。”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哥哥已经将所有事情告诉了我，”艾维斯开口说，“没想到，坎贝尔公爵会成为如此棘手的敌人。”

“他再可怕，也是被封印一次的人了。”她起身离开床，“这次，我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我们的力量？”艾维斯问，“你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我听见你在说梦话，但是声音很小。”

“我看到了打败坎贝尔的方法。”格莱蒂斯看向窗外，夕阳的光将天边染成绚烂的色彩，像燃起了一场大火。这样大面积的火烧云，她也是第一次见，心头涌上异样的感觉。

她眉头紧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血腥味，很淡，但出血量不会少。

虽然意识到前方会有危险，但她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害怕。

“罗斯和科尔温在哪里？”她沉声问道。

“刚才柏妮思派人来传话，叫走了他们。”艾维斯说，看着格莱蒂斯陡然凝重起来的脸，疑惑，“怎么了？”

他突然有一种无力感，起初遇到格莱蒂斯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需要帮助弱女子。直到前天罗斯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他才明白格莱蒂斯不需要谁的保护，她已经经历过许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经历。

即使命运对她开了玩笑，手上沾染了鲜血，但他遇到她时，对方的眼睛依旧澄澈明净，仿佛从未被污染过。

“有危险在逼近，艾维斯，跟着我，我们现在去找他们。”

格莱蒂斯说完，转身就朝门外快步走去。

艾维斯神色一凛，没有多说一句话，立刻跟着格莱蒂斯向客厅走去。夕阳在他们身后，影子在身前拉长，等走出庭院，穿过走廊，他心里察觉到奇怪，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走在前面的格莱蒂斯忽然感知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调转了方向，不再向公主的住处走去，而是向王宫的大厅走去。

终于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格莱蒂斯惊愕地看着面前的遍地尸骸，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一点点把视线从被野兽撕裂的残缺尸身上移开，看向了倒在不远处的罗斯，以及……大厅中央的巨兽。

红棕色的皮毛，巨大的狼形，是科尔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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