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红夕阳（上）

空气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压抑的呻吟声，声音中痛苦与欢愉共存。月光透过窗户，将皎洁的银光洒向屋内，光芒亮度不高，却刚好照亮坐在皮质靠椅上男子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可怕的脸，像是在油锅中滚过，凸起的疤痕呈现鲜红色，像被摔碎的陶瓷随意复原后的模样。

呻吟声忽然变得颤抖起来，像是十分的痛苦，无法压抑的声音在冲破喉咙的前一秒戛然而止。尖利的犬齿饮足鲜血，离开了白净的颈窝，只留下两个圆圆的血洞。男人站起身来，将刚还抱在怀里的年轻女人像块破抹布一样随手往外扔去。他意犹未尽地用大拇指揩去嘴角残留的鲜血，伸出舌头轻轻一舔，视线投到了半跪的女人身上。

血红的双眸牢牢锁定她，就像在盯着一只猎物。

跪在靠椅下方的女人根本不敢抬头，但她知道自己在被男人注视着。裸露的皮肤传递过来被人硬生生撕下一整块那样的痛感，头皮不仅是发麻，而且是刺痛，那个男人发怒的目光就是如此可怕。空气中的氛围沉重又令人感到窒息，仿佛有浑浊的淤泥一点点堵塞住自己的气管。但自己是吸血鬼，从来不需要呼吸。

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旁温热的尸体就是自己之后的下场。

“丽莎，知道我叫你回来是因为什么吗？”男人开了口，如同毒蛇嘶鸣，没有大起大伏的情绪，但明显就是生气了。

面前的人是始祖吸血鬼，是吸血鬼的祖先，是所有吸血鬼的主人。

丽莎此前一直在暗夜酒馆，却从未中断对南国都城的关注。听到这个问题，她几乎拼尽全力才使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试探着开口：“不敢随意揣测主人的意图，若有用得着丽莎的地方，丽莎随时为主人献出生命。”

听到这番回答，男人低低笑出了声：“哈哈哈，不愧是我最忠心的仆人，比贝拉听话太多了。”

吸血鬼的体温很低，不可能出汗，但丽莎却觉得自己满头冷汗，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主人，贝拉她以前也很听话的……可能她是一时糊涂。”

主人从来没有温柔地对待任何一个人，但是，却温柔地对待了贝拉，包容她所有的所作所为。她不明白，对方为何不知足，居然单方面中断了联系，藏在了王宫里的某一个角落。

“糊涂？”男人睁大双眼，双眸还是一片鲜红，瞳孔缩得几乎没有，他反手一掌劈碎了之前坐着的皮质靠椅，疯狂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

女子的头埋得更下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跪趴在冰冷的瓷砖上。

“她一点也不糊涂，比你清醒太多了，丽莎。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即使她能为一个人放弃一整片大海，也不意味着她能永远停留在一个人的身边。人都是贪婪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一定会想得到更多。”

男人话语里的温度逐渐冷下去：“那就一直纠缠下去吧，不管她到底是谁，也不管最后的结局。”

“给你一个任务。”男人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把贝拉抓住，然后带回到我的面前来。”

丽莎紧张得快要吓昏过去，在听到男人命运的那瞬间，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回答了句“是”，就慢慢后退准备领了任务之后离开。

“对了，把这个带走，让她吃下乌头草。”男人指了指一旁少女的身躯，再沉静的声音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疯狂。

“让我看看，截止到明天下山为止，这座城市里会制造出多少血仆。”

“啊，真期待啊。”他感慨着，语气里透出无尽的期待，“好久没有看到血红色的夕阳了。”

丽莎浑身一震，却仍然遵守男人的话，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走到还有一丝气息的少女身前。再过不久，这个少女就会被转化成吸血鬼。不过，是最低等的那一种，体内几乎没有鲜血的吸血鬼会完全丧失了自己的理智，会为了填饱肚子而疯狂地猎食新鲜的血液。

被这样的吸血鬼咬过的人，会变成行尸走肉，并且会去撕咬其他人。只这一个吸血鬼，就回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像病毒一样传染遍全城，到时候，谁都不会幸免于难。

这个男人果然比她想象得还要疯狂。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不是人，成为孤魂野鬼很久了。

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都与她无关。

“不过，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我赢，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复仇的火焰，燃烧整座城市的模样啊，呵哈哈哈——”

离开的时候，男人癫狂的笑声几乎穿透耳膜。没有人知道，他的笑声里有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却也让人想要潸然落泪。

格莱蒂斯躺在床上，回忆着莉拉刚才的话，终于理解了一切。

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并不是她的妄想，这些事情的确发生过，只不过时间重新来过，曾经发生的事情也消失了。

完全继承龙族力量的她追溯着巫师这一年的记忆，在回忆的尽头，她看到了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画面。她看到了巫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一天。

也就是他回到过去的第一天晚上。

那段时间，他们接受了精灵族的委托，为精灵族的公主打造一座王冠，这是精灵王送给自己宝贝女儿的出嫁礼物。王冠上的每一颗宝石全都熠熠生辉，正中央的那颗宝石更是独一无二，传说原本是天上的星星，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散发着光辉。

精灵是格外挑剔的种族，族内也有很多能工巧匠，但他们打造出来的王冠，精灵王通通不满意。无奈之下，他委托巫师请他说服矮人工匠帮他打造王冠，并提供了相当丰厚的报酬。报酬丰厚，巫师没理由拒绝，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令矮人答应了下来。矮人要的金属矿石十分稀缺，巫师和她分头去寻找矿石，即使如此，也花了很久，等找齐石头，王冠打造好后，她埋头睡了一天一夜。

然后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明明已经完成了委托，但巫师看上去却好像没有多开心。往日的巫师是面无表情的，今早的巫师虽然表情仍旧没有变化，但他的茶色眼睛里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让她在打开门后本来想抱怨的话一时堵在了喉间。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会看到巫师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是打造好的王冠又被精灵王退货了？她真的再也不要接精灵王的委托了！

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巫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怀疑自己在做梦。

“格莱蒂斯，你想体验婚礼是怎样的吗？”巫师说开口说，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像是他开口会说的话。

她当时第一时间是怎么想的。哦，对，巫师在精灵王那里受了什么刺激，是看着精灵公主成婚所以自己也向往了？

这绝对不可能吧！还是说，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巫师，而是什么人假装的？但这也不可能吧！

巫师明显看出了她脸上浓浓的困惑，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给了她。

她打开包裹，拆开外层的布料，打开盒子，那是一件十分美丽的婚纱，婚纱上点缀着细碎的钻石，恐怕公主的婚纱也不过如此。她相信自己当时绝对十分的震惊，以至于抬头看向巫师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件婚纱，鬼使神差地，她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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