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韦伯斯特（下）

“龙族的强大，无可比拟，而他又是最强大的，你看见《黑暗宝典》上的著者名字了吗，韦伯斯特是他的姓。”莉拉继续说，“编织者，是他姓氏的含义，他们这一脉的龙族，能够用魔法改变自己碰到的东西。

“如果说历史是条长河，欧恩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它，但是要回到过去，就要解开过去的因缘，相逢的人回到相逢之前，死去的人回到活着的时候。这个过程，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与魔法，即使是他，也只能将这个过程倒退一年。”

在碰到《黑暗宝典》的时候，格莱蒂斯接收到了巫师过去所有的经历，但此时，那些经历却又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了。莉拉说的这番话，她听得并不是很懂，但莉拉最后的一句话，却是点明了重要的一点。

她说：“你是说，他回到过去，是为了我？”

莉拉说：“为了再次见到你，为了挽救你自杀的命运。”

这句话就像是声长鸣的警钟，脑海里记忆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不过却是她自己的，关于……她自杀的经历。

还有她在巫师耳边留下的遗言。

“等你明白这种感情的时候，就会明白我的心情，就会追悔莫及。”

巫师确实追悔莫及。

格莱蒂斯还是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巫师对她，真的产生了与对旁人不一样的情感。所以，她偶尔在恍神时看到的画面，实际上原本是过去曾发生了的事情。

莉拉没有必要欺骗她，可她现在又该如何做呢？

她喃喃地问：“他会一直是这个模样吗？”

“不知道啊，没有人这样做过，格莱蒂斯，你要活下去。”莉拉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双眼平静地最后看了她一眼，“继承了他所有魔力的你，一定要杀了吸血鬼，我会在荆棘城堡等你的好消息。”

吸血鬼……时间倒流前，对方能够成功暗算巫师，这一次，换成自己来面对他。

那么，她就先发制人。

初春时节，乡村的道路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此处偏僻，平日里路过的人很少，大多都是村里的人。在搬来前，这个木屋里住的是位老奶奶，后来老人去世，这个木屋荒废了几个月，积了不少灰尘。雪伦刚搬来三天，还没有仔细打扫院子，她拿着扫把，刚把院子树下的落叶扫干净，就听见有人在院外喊。

“请问，这里有一个叫伦纳德的人吗？”

罕有人烟的乡村小道上，戴着草帽，长相甜美的女子在栅栏外招手。她骑着一头瘦驴，原本美丽的金色长发看起来有些黯淡，比枯黄的稻草好不了多少。女子的手上拿着一张简约的地图，上面的目的地用钢笔圈了起来。

看到女子的第一眼，雪伦就被对方出色的五官吸引了，她想到了同样是金发美人的弗洛伦斯。虽然院外招手的女子风尘仆仆，头发也失去了光泽，但单论模样，绝不会输给帝国公主。

但是，她是谁？

“你是？”她问。

“我叫爱丽丝，是伦纳德的恋人。”

爱丽丝取下草帽，阳光下，她笑靥如花。

在西国遭遇暗害后，爱丽丝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在大街上遇到了巫师，如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救下的人鱼居然会变成潜藏在自己身边的敌人。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若不是发现假扮伦纳德的人是右撇子，她也不会立刻逃走。她总觉得贝拉有难言之隐，当时从贝拉身边逃开的时候，对方没有拿出匕首阻拦她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不论理由地原谅她。

被巫师所救后，她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醒来后，她躺在旅馆的房间，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盖着的被子有点发霉，令她不适地缩了缩鼻头。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还有农妇给她送来了一日三餐，另外还在旅馆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张巫师留的字条。字条上写着要她好好养伤，一个月后出发去南国，伦纳德会在南国的一个乡村等着她。

即使一头雾水，爱丽丝也知道巫师不会做多余的事。而且巫师也不是这么体贴的人，知道她肯定会想寻找真正的伦纳德的下落，就留下纸条告诉她伦纳德在哪里。因此，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是巫师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所以给她留下了提示。

于是就在一个月后，她拿着字条下的地图找了过来。虽然如今已不是人鱼，不必担心在陆地上渴死，但这两个多月她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最后连一匹马都买不到，只买了一头瘦驴，紧赶慢赶地来到了这片乡村。

听到爱丽丝报上名字的雪伦顿时明白了过来，当即扔了扫把，飞跑过去拉开木门的铁栓让爱丽丝进来。

“伦纳德在等着你，爱丽丝，你是格莱蒂斯叫来的吗？”雪伦帮爱丽丝将瘦驴牵了进来，绑在了原本搭建的牛棚内，然后拉着她进了木屋内。

“格莱蒂斯？”爱丽丝摇摇头，“我是看着巫师的地图过来的。”

雪伦略感意外，心里闪过一个有点荒谬的想法：难道，这一切都是巫师瞒着格莱蒂丝做的？为什么呢，巫师怎么变得如此热心肠？

爱丽丝是头一次见如此简陋的房屋，甚至房子都不是用砖瓦搭的，木头搭建的房体，只有两层，简陋的楼梯只是用几块木板拼凑的，让她有点担心迟早会踩塌，一楼是厅堂和厨房，另外还有一间客房。

推开房间的房门，爱丽丝第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男人，是有一段时间未见的伦纳德。

伦纳德紧闭双眼，手上脚腕都缠着绷带，面颊微微凹陷，看起来离骨瘦如柴都不远了。看着对方明显瘦了一圈的脸，还有苍白的嘴唇，爱丽丝张了张嘴，喉咙莫名地有些哽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扭头出了房间。

本来打开房间的雪伦见爱丽丝离开很疑惑，但很快明白过来对方是心疼伦纳德，只好先关上房门，跟着对方走了出去。顺便心疼一下自己，作为单身狗像个工具人一样为这对情侣鞍前马后，甚至都没有人对她说声谢谢。

“你放心，伦纳德身上的伤我请医生来看过，几乎都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只……除了一点。”

雪伦在爱丽丝身后安慰她。

只除了一点？爱丽丝顿时回头，眼眶睁圆，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什么？”

雪伦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安慰起到完全相反的作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他被吸血鬼咬了一口。”

爱丽丝神色一凝，她都快忘了，想杀她的不就是吸血鬼吗？但到底是为什么，她什么时候得罪过吸血鬼，还是说，这件事和巫师也有关系？

“不过，只是被吸血了，只要清除吸血鬼獠牙上附带的微量神经毒素就好了。”

雪伦继续说。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吓死她了。爱丽丝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并不难。

这时，身后传来突兀的响声。

她缓缓转身，光线从窗户外透进来，照亮了正站房间门口伦纳德的脸。

“你怎么起来了？”雪伦正要去扶，余光就瞥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扑到了伦纳德的怀中。

自觉当了电灯泡的雪伦：我还是出去待着吧。

“这就是你对待病患的态度吗？”伦纳德低声说，尾音却带着笑意，他抬手摸了摸爱丽丝的长发，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头发不如之前那样顺滑光亮。

她受苦了。伦纳德垂下眼睑，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所有思念都化作三个字：“爱丽丝……”

“对不起，伦纳德，我来的太晚了，我……很抱歉。”爱丽丝从伦纳德怀里抬头，露出一张小巧的脸。歉疚感堆满了她的内心，伦纳德要她好好待在南滨市，但她却悄悄来找他，还不小心受了伤，说不定伦纳德受伤，也完全是因为自己。

如果她没有爱上他，他就不会落海，现在也不会被吸血鬼抓。

“道什么歉，能再见你一面，我就很高兴了，爱丽丝。”伦纳德捧起爱丽丝的脸，低下头亲昵地吻了她的额头。

“我也是。”

那个时候，呆看着窗外每日升起降落的太阳，我在心里埋怨着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但真正见到你的时候，这些想法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紧紧抱着你，告诉你我到底有多么想你。

“能再见到你，我真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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