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冬夜。北海国王宫元亨殿。

兕觥：（走到墙上挂的美人图前，深情凝望）古人说，唯恐夜深花睡。梦婵，寡人的高烛终是为你而燃。十五年前，寡人还是英姿勃发的少年。为了一统天下，南征北战，历尽戎马岁月。直到天下一统，在诸侯盟会上与你不期而遇。

兕觥：你是金罍国的公主，却在雪天里跑到花园的小路上偷看盟台。寡人宴酣离席，无意间觅得你的芳踪。梦婵，你明丽而妖娆，寡人从未见过如此妩媚动人、顾盼生情的女子，从未。

兕觥：此后，寡人绣雁捎书，锦鲤传素，日月山川莫不知寡人情笃。而你，未曾答复。

兕觥：寡人思想，定是你少女情态，娇羞难为情也是有的，便与你父王绸缪。

兕觥：（画中人走下）梦婵，你？

兕觥：是你吗？

金梦婵：是我，被你唤了这许多年，着实打扰我清修。

兕觥：你在哪里清修？寡人为你建寺修庵筑庙，如何？

金梦婵：我已故去，比不得生人。过了今夜，我便去那离恨天外，再无魂魄，再无消息。

兕觥：梦婵，十二年前，你忍心撒手人寰；此刻，你忍心连一帘清梦都不留给寡人吗？（眼中含泪）

金梦婵：你的劫，只得自己解罢了。是非恩怨，不过弹指烟云，何须挂怀。此番大化而去，归了本源，也算有了归宿。只有一件事，让我放心不下。

兕觥：莫说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寡人也答应你，一定能做到。

金梦婵：（微笑）好好待长乐，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待她。如果王宫里容不下她，就让她出宫去，过平常人的生活。

兕觥：梦婵，长乐是我们的女儿，寡人怎会待她不好。这些年，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寡人陪她玩耍，为她修建园林。你看，那秋千，是全北海国最高的，长乐很是喜欢。玫瑰园，芍药圃，鹤汀，鸳沼，春台秋榭，夏轩冬阁，到处都洋溢着长乐的笑声。她就像一只雏蜂沉醉在蜜糖做的巢里。

金梦婵：你为了长乐，广修园囿楼阁，这欢笑怕是不能长久的。（忧伤的）

兕梦：梦婵，寡人是北海国的王，保得她此生无虞，还是能够的。

金梦婵：但愿吧。

兕觥：梦婵，你知道，寡人是有多想念你。每逢腊月瑞雪飘飞的时节，寡人就想起我们初见。你一袭红衣，全不像此刻这般素淡。你倚着梅枝向盟台上望，就像一树红梅开雪的园中。寡人当即脱下身上的白狐裘，从你身后轻轻地与你披上。你一惊，扔下白狐裘就跑。零落了你珊瑚的钗环和杜若的香囊。寡人望着你的背影，如蝴蝶般飞去的背影，捡拾起那白狐裘，竟满是朱砂梅花的清香。从那一刻起，寡人便认定了你。

金梦婵：或许，你认错了，也错认了。

兕觥：梦婵，北海国唯一的王后，你怎么会这么想？寡人知道你虽生得妩媚却个性清冷，与寡人一同的时日，你虽不欢笑，但寡人知道，你是开心幸福的。因为如果你不幸，你不会留在寡人身边三年，也不会在有了身孕之后，依然如此。你对寡人，必是动了真情，出于真心。

金梦婵：说起长乐，你可还记得是怎么，她来到人间的？我们大婚后，三载光阴，你都恪守你的诺言，不做我不愿意的事。我陪你左右，你敬我如宾。可是，那年中秋，你饮了许多酒，你违背了诺言，才有了长乐。

兕觥：寡人很后悔，梦婵，寡人真的很后悔。如果你能重新回到寡人身边，寡人一定信守诺言。梦婵，（牵金梦婵的手）怎么？你的手？你，你，你？（震惊的）

金梦婵：我已经幻化，没有实体了。（走向熟睡的长乐，抚摸她的额头）我也触碰不到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刚出生就死了母亲。如果再变生不测，母亲怎么对得住你？（流泪，哽咽）

兕觥：（拍打着虚空）梦婵，寡人会好好待长乐的，她是我们情感的延续。

金梦婵：（叹了口气）我要走了，记住，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善待长乐！（飞身入了画卷）

兕觥：梦婵！梦婵！你怎么忍心？！寡人等了你十二载，怎么忍心就这么去了？！（哽咽，流泪）梦婵，记得我们一起的时光吗？你弹琴，泠泠如秋露，肃肃若松风。你起舞，翩翩若惊鸿，姣姣如飞霜。梦婵，你走后，我再没醉过酒。寡人悔恨，因醉酒冒犯了你而使你香消玉殒。是寡人之过，是寡人之过。

兕梦：父王，父王！（醒来）

兕觥：长乐醒了，父王看看，是冷吗？（快步到床边）

兕梦：不冷，嘻嘻。父王！

兕觥：嗯？

兕梦：你眼睛里，又有星星了。

兕觥：哦！星星来看长乐，长乐正睡觉呢，父王就让他们躲在父王的眼睛里。你一醒来，着看见他们，知道他们来看过长乐呀！

兕梦：父王！父王！

兕觥：怎么了！又是叫父王，只是让父王答应吗？

兕梦：不是。父王，我梦见母后了。

兕觥：真的吗？她长什么样？与你说了什么？

兕梦：母后和父王说的一样漂亮，就是模模糊糊的，像仙女一样。和我说，要我照顾好自己。

兕觥：你母后真的这么说？（疑惑的）

兕梦：嗯。母后真是的，我有父王，哪里用自己照顾自己呢。嘻嘻嘻。

兕觥：你母后是多虑了，父王一定好好照顾长乐，长乐是快乐幸福的。

兕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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