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雪与悲伤

克琉莎拍了下手，说：“现在刚好有空闲时间，要不要陪我去喝一杯？”

米查尔想着，去的话，可能会被质问到崩溃，不去的话，一定会被骂到崩溃。但是完全不想陪她去，可是好像自己真的没有任何要去处理的事情。

“好啊。”米查尔依旧微笑着，只是显得有那么一丝牵强。

凡苏斯和米利昂隔着一面墙，凡苏斯用花瓣投影着米查尔和克琉莎的情况。凡苏斯扶着额，总觉着米查尔有点说不上来的可怜。米利昂直接性面对着墙壁，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两人走在星夜街上，米查尔等待着克琉莎选一间居酒屋进去。而克琉莎一直在仰望着天空，完全没有想要进居酒屋的想法。

“是天堂的星云啊……”克琉莎看着包裹住星星的云朵说着。

“想念在天堂的日子了吗？”“不，我完全不会想念那里。”克琉莎的眼神突然变了，米查尔一瞬间有一种看见生命尽头的感觉。

“在天堂要学会放弃自己的想法，保持温柔善良，要学会包容一切，原谅所有的错误。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觉得在那样的环境里，我找不到自己，甚至无法认清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自己。我在那里学会了包容一切，原谅一切，但是我发现，没有人类会包容我，原谅我。”克琉莎耸耸肩，继续往前走。米查尔赶忙跟了上去，生怕赶不上克琉莎的脚步。

米查尔跟着克琉莎走进一家居酒屋，那里的空间很小，只有一排座椅，一条只能一次走一人的走廊，和一个小吧台。吧台没有老板，只有各种各样的饮品摆在里面。

克琉莎倒了两杯啤酒，一杯递给了米查尔。

“其实你们在背地里，称呼我是恶魔管家，对吧？”克琉莎看着米查尔。

米查尔知道完全不可能骗过她，便肯定了。

克琉莎轻轻笑了一下，喝了口酒，说：“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你不需要担心我会生你的气，毕竟你从来没这样称呼过我。”

“啊，我只是认为，把一个天使叫作恶魔，有点过分。”

“哦？为什么？”

“嗯……怎么说呢，恶魔与天使应该算一个对立职业，总觉着这样称呼一位天使，有点不太尊重啊。”

“是觉得不尊重恶魔吗？”

“不、不是啊！”

“啊，不过我是这么认为的呢。”

克琉莎顺着自己的头发，说：“恶魔跟我的头发颜色是一样的呢。”

“什么……？”米查尔有点疑惑，感觉自己跟不上克琉莎的思维。

“我的意思是，恶魔就是天使。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恶魔。”克琉莎放下头发，“恶魔这个职业是人类的神创造的，他们只是负责把人类的另一面变成了一个实体化职业而已。按理来说，恶魔应该就是人类。人类都是善良的，但是有些人类善良的程度不在他们大多数人类的分类里，所以会变成邪恶的代表。然而人类的神完全不可能让自己所创造的人类里有邪恶的存在，所以就创造了恶魔这个职业。恶魔靠实现人类的愿望而存活，无论是多么过分的愿望，他们都会帮助人类实现，到达了一定数量，就会直接取走那个人类的生命，从而延续自己的生命时长。假如世界上的人类都没有那些过分的愿望，恶魔也就不会存在。要是非要说有恶魔，那就是人类。只是人类不愿意承认自己养活了恶魔罢了。”

“所以……恶魔这个职业，只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吗……”“不是恶魔为了人类。人类以为自己在控制着恶魔，其实是恶魔在控制人类。因为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那些想法，而恶魔可以控制人类的死期。恶魔他们很聪明，他们从来不会不讲道理的去夺取人类的寿命，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迎合人类的话，就能够让自己活下去。而天使要无条件的去照顾人类，保护人类，安慰人类，给人类带去温暖，原谅人类所犯的错误，只要没有满足人类，天使就会被处罚。天使活的没有任何尊严，他们只是为了那个善良美丽的称号而活。而恶魔他们能够为了自己而活，那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啊。”

米查尔想想，好像也确实如此。他曾经有见过恶魔，他们办事情很轻松，基本上就是在人间逛来逛去，随随便便就能遇见一些有愿望的人类，而且基本上不出三天，恶魔就能完成好几项工作。他们只需要听人类的愿望，满足他们的愿望，到了一定条件就可以完成工作，实在是轻松。而米查尔想起来自己以前见过的天使，他们比人间那些服务生跑的都要勤，明明已经很累了，却没有办法休息，只是为了一个人类，就能忙到想哭的地步，跟恶魔比起来，天使真的非常累。米查尔想想，克琉莎能够在那个环境里做出属于自己内心想做的事情，也确实很不容易。

“米查尔。”“啊，在。”米查尔发觉了自己有点走神，赶忙反应了过来。

“你喜欢雪吗？”克琉莎笑着问米查尔。“雪吗？嗯……因为经常在我们地狱里待着，要看雪还得跑到八寒地狱，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开始还很喜欢往那里跑，不过后来看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米查尔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停止了发言。

“白色的雪啊，它们很美啊，米查尔为什么觉得会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了呢？”“啊，就是觉得太冷了啊，虽然美，但是确实不适合去很多次呢。”米查尔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不回答，肯定会被说一顿的。

“因为冷啊……”克琉莎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酒，“雪覆盖了很多痛苦与悲伤，覆盖了许多黑暗，所以会透出冰冷。它们也想温暖，但是一温暖，自己便会消失，从而露出那些痛苦。为了能够让那些负面的东西暂时消失，所以它们才会变成人类最向往的颜色，覆盖在人类最惧怕的颜色上。而它们保护住了洁白，就不能够让人类去触碰它们了，所以它们才会变得冰冷，让人们远离它们。渴望着温暖却又不能够得到温暖，那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啊。”

“是啊……那真的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啊。”米查尔明白，克琉莎话中的含义。他完全能够理解克琉莎她内心的那种痛苦。因为他曾经也为了追逐那不可触碰的光而跌入黑暗。

米查尔从第一天和克琉莎见面的时候，除了能够感受到她散发的那种令人畏惧的气息，还能够感受到一种悲伤的气息。起初米查尔以为那种悲伤是因为被天堂抛弃的悲伤，然而他现在明白，是一种被他人误解的悲伤。为了能够获得尊重，所以迫不得已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这样冰冷，为了得到尊重，所以才抛弃了获得温暖的权利。

居酒屋那暗黄色的灯光照在克琉莎白色的头发上，有一种散发着光芒的样子。克琉莎就像一位安静的女王，坐在一旁。酒瓶里的白色气泡慢慢破裂开，发出轻微的声响。

米查尔听见了一声抽泣，但是他不想打断。因为米查尔知道克琉莎为什么会哭，所以不需要再做多余的关心。

天堂的星云渐渐变淡，耀眼的星星穿过云层，降落在星夜街的天空。

克琉莎轻轻喊了一声：“米查尔。”米查尔一转头，被克琉莎捧住了脸。克琉莎慢慢靠近米查尔，米查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结果米查尔受到了克琉莎的揉脸攻击。

“米查尔你好可爱啊。”克琉莎笑着说。

米查尔说不出来话，又不敢反抗。于是就这样被克琉莎揉脸蛋揉了好久。

克琉莎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仔细看着米查尔的眼睛。“蓝色的……好漂亮。”“啊，克琉莎小姐的红色眼睛也很漂亮。”米查尔赶忙接了一句。

克琉莎轻轻拿下米查尔的帽子，米查尔没反应过来，就被扯住头发，吻上了克琉莎。

“嗯哼？”克琉莎笑着看着米查尔。

“抱歉，克琉莎小姐。是我不该往您身边过去的。”“是我把你扯过来的好不好。我很可怕吗？”克琉莎倒了点酒喝。

米查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劲想着给克琉莎道歉，其实米查尔内心是想要等到克琉莎道歉的，结果自己却主动道歉了。

“当做我刚刚喝醉了吧。”克琉莎伸手摸着米查尔的一撮头发。米查尔的头发是从白色渐变到蓝色的，克琉莎觉得很有趣。

米查尔轻轻拿开克琉莎的手，笑了一下。随后从吧台上拿起帽子，戴到头上。

“我知道您喝醉了。”米查尔整理了一下衣服。

“啊……其实我是感受到了你已经有了在意的人，所以才收手的哦。”克琉莎看着米查尔。

“哈？”

“天使会知道一切。”

“我都不知道……”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克琉莎放下酒杯，起身走出了居酒屋。

米查尔完全搞不懂克琉莎的意思，只是觉得克琉莎刚刚做的那件事情有些奇怪。米查尔看看居酒屋的挂钟，赶忙跑出居酒屋，往地狱的方向跑去。

克琉莎看着擦肩而过的米查尔，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真的完全没有发现啊。”克琉莎耸耸肩，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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