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暗流

在秀女们入宫接受教习的同时，诸王也到了离京的时候。虽然天气骤暖起来，开朝的日子近在眼前，可是我明显感受到了皇帝的放松和喜悦，我本以为他是高兴又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必应付这些说不上亲近的亲戚，可万是没有料到，他亲昵的独独留下齐王，说要给他安排婚事，等完婚之后再回封地。

元宵佳节刚过去没有几天，宫里节庆的装饰还不曾换下。赵策搂着齐王并肩走在前头，穿过御花园的花灯彩绸，语重心长地提点涉世未深的弟弟

皇帝赵策：母亲一向舍不得你，趁着在京城的日子，多陪她几天。大理寺那边，正好空一个少卿的位子，你如今大了，也该学学看看，历练历练。

耳边传来齐王声若蚊蝇的推辞

齐王赵宣：陛下，这……恐怕不妥。臣虽管辖着封地，可如今桩桩件件事还都是靠长史协理，大理寺掌管刑狱，牵扯甚广，臣弟实难当此大任。

皇帝咂嘴，情真意切地循循善诱

皇帝赵策：啧，你怎么不明白为兄难处啊。如今朝廷什么情形，你不是不知，舅舅年纪大了，行事总有犯糊涂的时候，让朕为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国丈国舅是言官起家，最多也就拉着一帮文人跳跳脚，起不到什么作用。至于太师太傅，迂腐惯了，行动起来难免束手束脚。我正是想着打虎亲兄弟，望着你来助我；二则也是打算，大理寺有个可靠可信的人，届时舅舅再有不合章法之事，也能有人能压住一头，遮掩一二。

齐王与我同岁，束发少年到底还是个良善的孩子，听得兄长这般诚恳，连朝廷的门道都给他摊开指明，虽还有些为难，口风却是含混起来

齐王赵宣：既然陛下看重，臣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必然尽力而为

皇帝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弟弟

皇帝赵策：不错，这才是天家大王的担当

皇后鲜少带着公主到延祚殿来，今日偶尔那么一次，皇帝毫不意外的仍在办公。齐王开始经手大理寺的事务，不知道至尊到底什么打算，把刑部那位楼春侍郎叫去说小话。殿门敞开，我站在门口侧目看去，徐缙一言不发地立在皇帝身旁，日光照在他的锦袍上，他垂眸，半阖着双眼，眼睫如同一把小扇子，将疲惫遮掩起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眼珠子朝门口的方向动了动，又恢复了平常。关于他对我的那个请求，我已经有了答案，有些话想同他说，但就像这次，离得他那样近，却没有说话的机会。我陪同皇后到偏殿小坐，正巧长公主寻嫂子寻到这里来，她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红扑扑的脸颊上香汗淋漓，一边说话还一边微微喘气，我端来温水为她简单擦洗脸手，皇后在一旁和气问道

皇后窦暧：今日是去哪里玩了？这天气正是冷热交替的时候，得注意着，小心中了邪风。

长公主神神秘秘地挤到皇后身边去

永穆长公主赵姮：嫂嫂，我说了，你可不许告诉我阿娘

这是笃定皇后不会把她怎么样了。皇后挑眉

皇后窦暧：哦？你倒是说说看

长公主兴致勃勃

永穆长公主赵姮：我今日到掖庭去，偷偷看了秀女。

皇后偏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见任何吃惊的表情，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似乎只是身体因为长公主过分的亲近而做出的避让

皇后窦暧：怎么，如花美眷，也引得长公主倾慕了？

永穆长公主赵姮：皇嫂！

赵姮嗔怪

永穆长公主赵姮：我还不是提早为你打前阵去了嘛，若是后宫进来些心怀不轨的女子，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舒坦了。

皇后点了点她额间的花钿

皇后窦暧：那些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官家小姐，哪里有什么险恶心思。

赵姮撒娇似的挽着皇后的胳膊

永穆长公主赵姮：那可说不好，我就见着一个，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对别人是一万个看不上，倒是对郑国夫人和覃荷规规矩矩的。我最不喜欢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

皇后奇道

皇后窦暧：难得你这样编排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赵姮道

永穆长公主赵姮：据说姓韦，是徐侯的外甥女呢

皇后看向我，正色问

皇后窦暧：这韦姑娘素日里举止如何？

我委婉道

卫陵韦氏确有些狂傲之处，不过行事都是得体规矩的，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赵姮有些不满

永穆长公主赵姮：这是孤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若让这样的人得幸，宫里岂不是乱套？还是郑美人这样安安静静的好。

皇后了然，神色一松，转而宽慰长公主

皇后窦暧：想是姑娘家被捧在手心里娇纵惯了，难免有些小毛病，只要是本心不坏，肯学规矩，倒是不难约束她。宫里的人，都太过安静了，还是热闹些更好。

太过安静？皇后这话倒像是回应长公主对郑美人的评价。皇后不喜欢不懂礼数的人，对郑美人向来是褒奖居多。如今看来，她倒也未必乐见郑美人独占前头，而像韦崇那般把喜怒写在脸上的人，也许更值得人放心。然而长公主只是把心思放在皇后偏向于我，不甘心的生气道

永穆长公主赵姮：殿下不肯信我，将来是要吃亏的。

皇后像哄娃娃般捏了捏长公主的脸

皇后窦暧：谁说我不信你，就凭你是我妹妹，你的告诫我自然会留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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