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苏寐已经在正厅等着。
卫萧三人见到的是一个清清瘦瘦的青年,二十五岁左右,长得算得上清秀,只是看上去气质老成,看起来不像是军械处那些专于制造的老师傅的单纯,一副颇有算计的样子。
“参见殿下,世子。”苏寐见卫萧已经在主位坐定,便给他二人行礼,至于林姜,他一时不知这位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到底是何职位,一时间没办法称呼。
“起来吧,坐下回话吧。”
“谢殿下赐座。”苏寐倒是沉得住气,比陈久要沉稳地多,不知道的人只看气质,恐怕要觉得苏寐该是陈久的上司。
“你在铸箭部,是何职位?”
“回殿下,在下在铸箭部只是从六品的监官,也兼任采办。说到底是因为义父的关系,所以超出自己本职的一些事情,也是我在负责。在下日常的职务便是监管铸箭的程序,检验箭头的质量,计算铁石用量。在下自身也有些手艺,是义父传下来的,所以做起这些事情倒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卫萧看着苏寐:这人倒是有几分知无不言的架势,好糊弄的人恐怕就要对着苏寐放松警惕了。
“既然你说道你义父,那我问你,你跟你义父是何际遇?”
“在下十六岁那年正是与荻北开战的那一年,家父原本也在军中任职,只不过丧了命,母亲随之而去,义父念着与父亲的交情,有心教我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于是收养了我,一直培养着。”
“你说的倒是与你义父说的一样,不过依照我的调查,你应该还有一个姐姐吧?”
“是,我阿姊与我是双生,只不过当年已经被荻北人掳走,现在早已经死生不知。”
卫萧心里暗自想着:据他所知,这苏寐的姐姐苏容儿,在父母死后,苏寐未被他人收养的时候,为了两人的生活,不得已卖身去了青楼,但是由于长得出挑,倒也算得上没有吃苦头的。只不苏容儿是否是被荻北掳走,还有待商榷。这青楼当年已然开不下去,所有的妓子都被低贱卖了出去,连头牌都是被富商买走了的,一白零二个妓子,账目上也清清楚楚地记着成交了一百零二笔,一个不少,按说这苏容儿也是被卖了的,并且还是个好价钱。怎么会是被荻北掳走了?只不过说来倒也奇怪,这青楼的女子都卖给了何人,自然有青楼老板的账目做记录,可是这苏容儿却下落不明。
卫萧觉得这苏容儿的去向,也要好好的再调查一番。
虽然心里这么想,表面还要不动声色,“那你如今若不是你义父收养,恐怕也就是孤家寡人了。”
“是,苏寐感怀义父的恩情,所以手艺学会之后,一直替义父照看着铸箭部,义父年事愈高,也总是愿意倚重我一些。”
“你义父对你倒是真情实意,属实对你有恩,按你义父对你的培养,估计日后你是要接管他的职位的吧?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倒也算不得任人唯亲,毕竟你的手艺和本事在这儿放着,倒也算得上是能服众。”
“谢殿下谬赞。”
“你人也算得上聪明,做事也利落,铸箭部的细节,你应该比你义父记得清楚。你且说说,如今铸箭所用的铁,都是哪一个矿的?还有工匠的工时分配是何情况。”
“铸箭所用的铁,现在用的是凉州西的夏山一脉的铁矿的第五坑所产出的,夏山的铁一直以来专供破石箭生产与铸造,原料配比未曾有变。如今铸箭部的工匠一共有一百七十人,一共分为两组,隔天上工,每次上工五个半时辰。”
每日上工五个半时辰,对于铸箭这种需要体力的活儿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负荷,隔天上工时间也紧迫,这么一来,如果真的是要另外造箭给荻北,只能是另外雇的工人。
卫萧又很奇怪,这些工人又从何而来?他们又如何学会破石箭的手艺?场地又是在哪里?
依他现在带来的人手,要去做这些事情未免太牵强了些,不过好在他养着一只小狼崽子,家里是世安侯府,大不了让这狼崽子回家问他父亲借一些人手来。
阿渊用处真大,卫萧想着,养狼崽子养的真值!
卫萧心里的算盘打得挺响。
“那你可知为何有破石箭出现在荻北人手里?”卫萧决心试探苏寐。
“在下不知。这铸箭部的造箭数量,全都已经登记在册,开采的铁矿也仅够按照陛下的旨意生产凉州城的所需,并没有什么余力生产给荻北。”苏寐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倒是,账目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卫萧说道。
卫萧心道:看来只能找狼崽子他爹要些人手,先找到证据,再来审问有关者了。
造箭需要场地,摸查场地的所在,是最笨,但是也最简洁的方法。只不过凉州如此之大,排查起来大为不易。
不过好歹是一条出路,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地方没有被发现,一定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者是灯下黑。如此想来,到也不算完全没有方向。只不过这时间,可能要久一些了。
卫萧眼神给了向衡一个暗示。
“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吧,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审问的,会派人传你。”向衡让苏寐离府。
“是,在下告退。”苏寐行了礼,从正厅退出去了。
“林姜,派两个人跟上他。”卫萧可没打算完全放任苏寐不管。
“是。”
苏寐一路没有拐弯,径直回了自己家,进门之后就在书案上开始写信。
卫萧派来的人不能打草惊蛇,只能透过窗户看到苏寐写着什么信,却无法得知内容,于是赶忙分出一人回府禀报。
卫萧立刻让向衡过去,能拦下信最好,看过之后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把信发出去就好。
向衡赶到苏寐的府上,趴在院墙上看到苏寐正往信鸽腿上装信,向衡从墙上下来,手中握上了弓,手心微微出汗。
信鸽不能立刻射落,否则就会被苏寐发觉。又要追着信鸽出苏寐的视野,又要把握力度,射落信鸽,却不伤到信鸽。饶是向衡,都觉得难。
可是向衡也知道,如今殿下能找到的射箭最好的,就是他向衡了。这任务只能他来做。
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
向衡吞了一口口水,喉头微动,暗自紧张。
向衡终于看到信鸽飞出院墙,但是此时还在苏寐的视线之中,向衡不能射箭。向衡几乎是用尽了平生轻功的所学,仅仅跟着信鸽,一直到苏寐看不到的距离,才拉开弓弦,射落了信鸽。
那支箭并无箭头,只是会让信鸽坠落,并不会伤到信鸽。向衡抓住信鸽,打开信筒,拿出字条来读。
这信竟然是,要寄给苏寐口中,那个已经被荻北人掳走,现在生死不明的阿姐。
向衡心知这是极重要的线索。他很快看完了信,默默地记住了所有的内容,把信好好地塞回信筒里,一刻也不耽误,立刻回府上去禀告卫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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