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今天天气很好。

无执化成人形之后靠在门上看着外面。

阳光突破云层，大大方方的洒向地面。

厚厚的雪反射这稀碎的光，看久了有点晃眼。

无执闭了闭眼，等着槿生到来。

一阵风吹过来，虽然是艳阳天，但冬日的风依旧毫不留情的夹着冷意。

无执对于温度高低没有感觉，只是想到槿生穿着厚重的冬装，想来这个冬天是很冷的。

毕竟很早之前的冬天，他见过的人穿的似乎都没有槿生那么多。

无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袍。好像是吧，太远了，他有点记不太清。

阳光慢慢的走到了无执身上。淡绿色的外袍在阳光下有些发白。外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叫什么来着，无执想了想，他记得这种花纹是他出生那年有的。

叫什么来着？

无执微微偏头，盯着自己外袍上的花纹出神。

他想起来了，这种花纹叫卷云纹。

记性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

无执仔仔细细地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只记得这座庙以前的盛况了。

明明应该要记得其他的东西的。

无执苦笑了一下，他可能不是很适合当个佛神吧。

太阳越走越高，原本只照的到半边身子，现在无执大半身子都在阳光下了。

无执往外走，走到路边往下看。

槿生还没来。

无执想，也许她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再等等。

他也不走，就立在雪里往下看。如果从远点来看，无执就想一棵刚有一点春色的树。

无执自然地垂着目光直视着上山的路。

不来了吗？

无执有点难过。

槿生一直来了好久，今天不来，可能是看到他化作人形了吧。

不过好歹还是和她聊过天的。还是可以让他撑过接下来的一个人的日子。

只是。

算了。

无执往回走，坐在门口低头看雪。

原本有些晃眼的雪现在看上去柔和多了，细细碎碎的光错落在他眼底。

硬生生的把无执衬出几分落寞的味道来。

槿生来的时候就看到无执低着脑袋坐在门口，傍晚的阳光给他添上了寂寞的长长影子。

她有点儿心虚。

她是故意来晚的。槿生以为傍晚了的时候无执就不在了。

可她看到垂着脑袋的无执还是心虚了一下。

槿生往前走了一步。

无执飞速地抬起头看着槿生。

槿生无辜笑笑。举起手上原本要给佛像的糕点：“吃吗？”

“你来了啊……”

“嗯，”槿生坐到无执旁边，打开油纸，独属于糕点的香甜气息争先恐后地跑到空气里，槿生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无执闻不到，但他配合的也吸了吸鼻子，点头：“是很香。”

槿生捏起一块红豆糕给他，笑道：“给你，吃吧。”

无执伸手去接：“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不会不来的。”槿生笑着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我很喜欢这座佛。”

无执听到这句话，糕点呛到嗓子，无执偏头咳嗽起来。

槿生连忙给无执拍背：“吃东西这么不小心。”

无执好半天才缓过来，三两口吃掉糕点问她：“你刚说什么？”

槿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

“就你说你不会不来的下一句”无执说。

“我很喜欢这座佛？”

无执点点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槿生咬了口糕点问他。

“有，”无执有些不自然，“你为什么喜欢这座佛。”

“不行啊，我就是喜欢。”槿生瞪他。

无执有些别扭：“为什么啊，和我说说。”

槿生回头看了眼佛像，脸红了，小声说：“当着它面不好意思说。”

无执没忍住看了眼自己的真身：“可你刚刚不是说的很光明正大吗？”

槿生一本正经地摇头，吃了口红豆糕往无执这边挪了一点，“你说它刚刚有没有听见？”

无执有些好笑：“我觉得没有，佛像的听力应该不是很好。”

“那就好，”槿生坐了回去，“听不到就好，我就和你讲讲吧。”

槿生把糕点放到两个人的中间，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又看了眼佛像，转头看着无执柔和的脸：“可能也就是你会听我说了。”

“你说，我听着。”

槿生笑了笑。傍晚的阳光带着一点凉意，槿生的鼻尖有点红。

“其实我以前来这里躲过人，”槿生有些怀念地环视一圈庙堂，“那个时候都还没地方可以躲，我一路躲过来，其它的佛都小气的很，不让我躲。”

槿生的话很奇怪，就好像她真的去问过其他的佛像，其它的佛像都不让她进去。

只是佛像怎么会拒绝一个人的躲避？

无执不想问，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问了槿生现在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起身就走。

无执有分寸。

无执拿起一块红豆糕，“你继续。”

槿生瞪他：“没了！”

“什么没了？”无执没反应过来，把红豆糕吃下去。

槿生拿着空有碎屑的油纸抖了抖，上面的碎屑簌簌地落了一地，在白净的雪地上很显眼。

无执低头看着地上微黄的碎屑，槿生气呼呼地说：“糕点都没了！！”

“不可以吃完吗？”无执不明白，既然不可以吃完那为什么要带来。

“我要留着供奉给佛像的！”槿生看上去很生气，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无执看了看自己的本体。看来，是他抢了自己的供奉。

“没事，我觉得佛像是不会这么小气的。”无执安抚她。

槿生只是瞪他，低头把油纸折好，无执在旁边说：“其实，不是很好吃……”

“我觉得佛应该不会喜欢……”无执还在想着怎么说，槿生站起来走到佛前，恭恭敬敬地把油纸供奉上去，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槿生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无执靠着门看着槿生。脑子里响起了槿生的声音。

“佛啊，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这个油纸你不要嫌弃啊，等我再搞到糕点一定留给你，你再忍一下肚子饿好不好？”

无执愣了。

他没想到槿生会担心他肚子饿，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这么久都没有供奉他会不会饿。

槿生很认真的念了三遍，又拜了三下。

无执看着槿生拜着自己的真身。槿生还是一件月白的夹袄，破落的屋顶上投下一束束余晖，月白色的夹袄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无执看出来上面绣着卷云纹。细软的缎面反射这光，无执眯了眯眼。

槿生转过身，走到无执身边：“我要走了。”

“明天还来吗？”

无执抬头看她。

槿生弯了嘴角：“来啊。”

无执送槿生到路口，槿生冲他挥挥手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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