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封回来时,乔恹祁安安静静地躺在沈长辞怀里,嘴边带笑,手里攥着喜服一角,而沈长辞却是面若死寂的坐着,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向下流。
闻封咬了咬牙,手上拿着的解药瓶子,忽的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他从旁边的檀木盒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沈长辞,见她没有接,忍着怒气道:“公子早有留心,你若真的是沈小姐,他交代我在他死了以后把这封信给你,他说…”
闻封垂了垂眸,拿着信的手竟是微微抖着。
“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看到这封信。”言外之意便是,若她能放下,他会穷尽一生补偿她,只要她能放下…和他日日得见,岁岁能安。
沈长辞这才有了反应,伸出沾着血的手缓缓接过那写有行楷的信,夫人亲启。四个字刺痛了眼,眼泪又流了下来。
“夫人:
我该唤你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夫人这个最合适,不日成婚,我唤早些应当不妨事。
我是不愿你看到这封信的,若是可以,归西之年,我会交代闻封把它放在我的棺材里,同我一起尘封,让你永远也别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
若是你,看到了,那便也只能说是我福薄,未能与你共度一生。你心里有恨,我又怎能不知?并以此信全数告知。
乔渊乔渊,我一生只听你唤过我这个名字,我记得你说,既然没有人叫我这个名,那两个字便只有你能唤,我应了,此间之年除了你没人再叫我乔渊。
你那日无意间说出口,我心觉恍惚,连着以前想起来,便就猜到了,这世间真有借尸还魂一说,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阿辞,我死后,你要留在乔府也罢,不留…也好,只求你能安度一生,匣子里存着乔家的地契与金银票,我猜你是不需要的,但总要带些防身不是?
元安七年中元节,茶楼着火,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老天有眼,你还在。我当以厚礼叩谢天恩。信纸已空,我话有些多了,再说最后一句。
啊辞,我心悦你。
乔渊字。“
阅完,已是故人不在,泪湿满襟。明明是大喜之日,因着她,成了丧,怪事一桩。世人皆说乔恹祁错遇良人,喜事成了丧事,实为可怜之人却无可恨之处。
丧事简办,沈长辞给他守了七天的灵,以慰人心,却是大病一场,一病不起,寻了医师来,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系铃人已经死了,这铃怕是也解不开了。
也罢,解不开就让它锁着吧。一日清晨,主屋空空,只留一信,只道勿念。
此后三年,沈长辞未再进乔府,只一人拿着乔恹祁送她的簪子浪迹天涯,却没有戴上去过。离开乔府的那一天,她把整个京都的街头都走了一遍,忆了一遍。再走进那簪铺,掌柜还是笑盈盈地招待她。
“姑娘啊,您真是三生有幸能遇到那么一位公子,银子钱都不用自己出了!”
她微微愣住,这才想起来,她每次来簪铺逛,掌柜的都没收过她的钱,她记性不大好,付没付过钱不在她的记忆范围内。她不解道:“为什么…?”
掌柜打着算盘的手一顿,抬头看她说:“您不知道?中元节那日您初到我铺里看簪子,半路跑了以后,那公子又回来买了那簪子,还给了我一锭金子和一块银牌,告诉我您以后来都不用给钱,让我直接去乔府拿呢!”
“乔府…那公子莫非是…”掌柜还未说完,沈长辞已离开簪铺,在街上如游魂一般走着。
日日午夜梦回,他入梦与她嘻笑打闹,梦醒身边却空无一人,心下惊恐。
一日经春雨,寒气未消,执伞经过月城祁酒家,鬼使神差地踏了进去,点了一壶茶,就那么坐着,雨声泠泠,清脆得紧。
想着离开,刚站起来,忽的一人突然撞过来,她来不及躲闪,手一松,握在手里的簪子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断成两截。她眉头紧皱,蹲下去拾起那已经断成两截的簪子,神情恍惚。
抬头,看着那与京都祁酒家一模一样的摆设,忽的想起乔恹祁与她相逢时。是为一间雅房起的争执。
那日不知为何,京都的酒楼齐齐满客,就剩祁酒家这一间,只是那个雅房是乔恹祁敲定是他一人可入。
沈长辞见还有雅间,拉着朋友边要上楼去,被乔恹祁拦住,两人起了争执,足足闹了有半个时辰,后来,是几位客人实在看不下去,退了雅间才让沈长辞进了去。
许是天生好脾气,乔恹祁未曾与她过分计较,隔日便有人上门闹事,还是沈长辞路见不平直接将人赶出了祁酒家,不打不相识。
乔恹祁那时已然得知假消息:沈国公是害死乔寺卿的人,他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结交她。后来才有了自刎一说。
“在下祁酒家当家乔渊,字恹祁。敢问姑娘芳名?”
“沈鸢,字长辞,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沈国公只一女,便是她!
“好,我记住了。”他堪堪笑道,眸子里净是她骄傲的神情。
只他可能也未曾想到,面前的女子,会是他此后余生的意难平,亦是他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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