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几天前北疆阵营里，来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一上来就称自己是李朝的人，北疆和李朝势同水火，两军正在交锋，那少年首当其冲成了众人泄愤的对象。

过去十天，少年做事勤勤恳恳，又无异常举动，对他心存疑虑的几人都渐渐的放松了警惕，只把他当做了普通的士兵。

尤记得那少年刚来时……北疆的阵营里，本就有不少的李朝人，如今形势特殊，才让人不得不防。

只见一群人围在一团，正中央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都在呐喊助威。那被打的是一个白色麻衣的少年，打人的正是一个雄壮的汉子，两人正在进行一场草原的决斗。

那汉子揪着白衣少年的衣领拼命地锤打，少年也是血性，任凭那汉子如何捶打，始终一声不吭，众人直呼打的好。也有好事者为那白衣少年打气。

“那少年已撑过十几个来回，楚枫下手可不轻啊，没想到他看着瘦弱，还真是能扛，换我也扛不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一众人转过身去，看见来人后纷纷将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郡主！”

北疆郡主看见唯独一个瘦弱清秀的白衣少年笔直站立，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是北疆人？”北疆郡主心下警惕，手中的鞭子紧上了几分。近来北疆和李朝两方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进退不得，李朝处处紧逼，若不是可汗亲自指挥，只怕是难以抵御，这场仗，打的很是艰难，如今两军正值对峙时期，不得不加强戒备。这少年看着瘦弱，却是生疏的面孔，指不定是对面派来的卧底。

“郡主，”少年对着郡主拱手，行了李朝的礼。

“你是李朝人，你可知如今是什么形势？竟敢闯入我军大营，我北疆，现下最是见不得李朝人！”那郡主说着扬起鞭子向着少年身上打去。

没想到这少年毫不躲让，郡主心中骇然，原本直直的打向少年的鞭子偏离了几分，打上了少年的肩膀，这一鞭极狠，少年的肩膀直接被打出了血，一瞬间，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滴。

“你为何不躲？”

“我为何要躲？”

“我这鞭子，可不长眼。”

“我知道。”

“把他给我扶去营帐，处理好他的伤口。”郡主留下一句话，便拿着鞭子离开了。没人注意到她颤抖的手，这其实，是她第一次伤人。

“女儿，你看着狠戾，实则心慈手软，你以后，一定会吃亏的。”这是合汗今日对她说过的话。郡主来战场足足一年，手上从未沾过一滴鲜血，如今却差点伤了人命。

合汗，你说的对，女儿还是太心软了。面对杀我族人的李朝人，我始终下不去手。阿史娜独自坐在草坪上，暗恨自己心慈手软，却又忍不住去想那少年的伤势如何。作为北疆的郡主，阿史娜本以为自己能够与族人同仇敌忾，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上战场后才发现自己对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怎么也下不去手。

“郡主，您还好吗？”阿史娜往身后看去，看见来人后立刻转身偷偷抹了眼泪，戒备的看着身后的少年。却在看见少年手臂上包扎的伤口时，又放下了防备。

“郡主，如果你下不去手，大可以不必参与这场战场，战场无情，你对别人心慈手软，别人对你可不会。”

“依郡主看，是你太傻！鞭子都落到你身上了，为什么不躲？”

白衣少年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了阿史娜的两米外的身旁：“郡主，我只是一个弃儿，小时候挨过不少打，十岁便开始练武，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他说的容易，其中的苦楚又有谁能理解，小小年纪在京城里漂泊，要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在任何的地方，都是被欺辱的对象。如今又上了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是小孩子也未必有人会心慈手软。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却已是满身的伤痕。

“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在下楚子墨。”

“我叫，阿史娜·塔莎。”

子墨，当真是极好听的名字，可惜，是个李朝人。”

“你说的对，我确实，下不了手，每当想到，那些李朝人，他们也有家人，也有孩子，我就下不去手，你可曾见过，当我们带着勇士们的尸骨回家时，他们的家人痛哭流涕的模样，可我却无能为力。战争一日不结束，就永远会有人不断的死亡。即使侥幸活下来，却有许多人因常年征战落下了一身的疾病。”

子墨身躯一震，从来没有人说过这种话。战争无情，人人都想着如何取下对方的首级，从未有人这般关心自己的对手。

沉思片刻，楚子墨开口道：“郡主，战场之上，你放过一个人，就是纵容那人杀害你的族人。”

“可战场上的，并非都是自愿，倘若有机会，他们不会想杀人的。”

“郡主，既然双方已然是兵戈相见，自愿与否，又有何干系？若是有选择，又何必用最坏的方式。”

阿史娜没有再说话，她静静的坐着，看着天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楚子墨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看着她的侧颜，第一次觉得，战争，真是无情。

两个人相处了十来天，郡主习惯了这个黑瞳的李朝少年，楚子墨也习惯了和她坐在草原上听着她的唠叨。两人一如往常地谈天说地

“郡主，敌军偷袭我大营，已经快撑不住了。”

阿史娜郡主惊地跳了起来，思量间眼睛里覆上了一层薄雾，她绝望道：“是你？”

楚子墨没有说话，这位少年将军，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战场之上，兵不厌诈。

半月前，两军僵持不下，叶旻召集将领们在营帐集结，共同商议攻敌之策，最终决定，由崔副将崔赫担任临时指挥，负责守好营帐，而叶旻则潜入北疆阵营，一旦摸清楚北疆阵营，就立刻与崔赫联系，随之大军将大举进攻北疆阵营薄弱之处……

叶旻天生的黑瞳，此刻成了他最好的武器。北疆人人都只会以为，楚子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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