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缝

“本次花魁选拔,历时一月,共有三十六位佳丽参加,经过层层选拔,最后花魁的得主是,红袖阁,璃洛!"

红袖阁外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大红色地灯笼随着冷风不停摇摆着,此时已是接近年关,原本略显清冷的长安城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璃洛站在搭成的高台上看着下面的人群,双手渐渐握紧,白色的薄纱遮着脸庞让人看不清表情,露出的双眼中波澜不惊,并没有那种因为得选花魁后的欣

她静静地站在高台中央,就像抹初雪般清冷。

“爹,娘,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奉圣上诏,本次花魁璃洛受封美人,正四品位,驻留红袖阁内,不得外出,明年三月,与圣驾一同起驾江南,钦此。"黄门尖利地嗓音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响起,周围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众人都没想到此次的封赏会如此的丰厚,正四品位虽然是虚位,却也是一般将军正妻的诰命了

风尘女子有如此大的封赏,让些士林中人不由得扼腕叹息。璃洛对着圣旨微施一礼后接过圣旨走入房中,小桃随后也跟了进去,外面的人依旧聚拢在周围没有散去,

小桃轻轻地叹了口气,吱呀的关门声响如藤蔓般盘绕在整个房间里,阻隔了落向外界的视线,也将如雾一般的未来画地为牢。

时间像那些落在树梢的雪般被重复而来的阳光所融化,转眼便到了开春的三月间,而距离那次花魁大赛已有两月的光景,那场盛会所带来的火热都随着过年时的爆竹声消散殆尽了,此时的长安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死寂。

这天清晨,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踏碎了这片笼罩在长安城上的寂静,不多时,滚滚烟尘携裹着的马队便来到了城下。

“奉圣上诏令,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回京随行护驾,出巡江南,快开城门!"队伍中一背上插着令旗的骑兵走上前去喊道。

宇文成都坐在马上,一身玄铁重甲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脸上带着一副厉鬼的面罩,他望着面前的长安城,原本死寂的双眼内闪过丝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几年来,自从征伐高丽失败后,朝廷元气大伤,

而各地起义者甚多,他奉旨往河北等地讨伐贼寇,战场上生死残酷,倒在他身前的敌人纵然是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连手中的凤翅鎏金镗也沾染上一丝无法抹去的血红,而每次那些死亡降临时敌人绝望的眼神都会让他的心不住的颤抖,他戴上了那个令人恐惧的面罩,把自己藏在里面,因为每当此时,他总会想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寻找的那个女子,是否在那场巨变之中,也曾拥有着这种眼神。

虽是初春的时节,然而仍有寒冷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北方的空气里,在洛阳外的江面上已经漂浮满大量的楼船,圣上在几日前已移驾到楼船上的行宫内,宇文成都此行的目的便是将数月前选出的花魁护送到圣驾前,确保万无一失。

红袖阁里依旧热闹非凡,虽然来这里的人都知道不可能见到花魁璃洛,却也还是愿意往这里聚集,说不得哪天神明显灵,自己偶然遇见也说不准,哪怕是看上一眼,对这些人来说也会有极大的满足感。

宇文成都等人来到红袖阁的后门处,一辆马车早已备好,他翻身下了马,周围的骑士随即四散在周围封锁了这里的每一条街道。红袖阁的后门处人迹稀少,有阵阵古琴的曲调透过那扇褐色的小门传出,宇文成都一时呆立在原地,那些入耳的旋律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她曾经最爱的也是这首曲子,回忆如潮水般在此时倒灌入身体,带来令人窒息的痛感。

“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前来护送花魁璃洛姑娘迁移圣驾!"身后站着的黄门内侍将宇文成都的思绪打断,而此时那袅袅的琴音也瞬间停了下来,不会儿两扇木门打开,红袖阁的老鸨当先走了出来。

“见过宇文大将军,大将军着一路风尘的,一定累坏了吧,不如先进来略微吃杯薄酒再启程也不迟″老鸨快速地打量了众人几眼,然后来到宇文成都身前,躬身谄媚道。

“这倒不必,此次我奉旨前来,皇命在身,不便多留,还请将璃洛姑娘带来,我等即刻出发。"宇文成都摆了摆手,话音刚落,只闻得一阵香风悠悠浮动而来,宇文成都向门内看去,

一身着纯白色衣裳的女子抱着一把古琴从门中走出,身形婀娜多姿,宛如个下凡的仙女,此时周围的众人都有些痴了,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空气被吸入每个人的嗓子,宇文成都楞楞的看着缓步走进的璃洛,眼中的身影与镌刻在自己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女子渐渐重叠起来。

“梦阮。"宇文成都失神地呢喃了声,璃洛的身体不自觉的轻颤了·下,一阵风吹过,那片笼罩在璃洛脸上的薄纱忽然地滑落了在地上,倾城的容颜就这样猝不既然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叹的吸气。

“梦阮,是你么,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那张熟悉的脸庞犹如一道炸雷般将宇文成都因杀伐无数而铸就的如寒铁一般坚硬地內心撞的支离破碎,

他不由的走上前去,双手抓住璃洛的肩膀。

“宇文大将军,您认错人了,小女子名叫璃洛,不是梦阮。“璃洛轻声说着,声音里还带着些颤抖,不过随着

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决然,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个如雪般清寒的样子。

“不,我绝不会认错,你的样子……”

“这世上容貌相像的人有很多,大将军怕是真的认错了,还请将军自重。

璃洛每吐出一个字,宇文成都眼中那缕刚刚燃起的光亮便少一分,直至最后变成一堆死灰地模样。

“对呀,对呀,宇文大将军,她真的是璃洛,我可以作证的。"此时老鸨赶忙走上前解释道。在她眼中,璃洛也好,还是什么梦阮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璃洛已得选花魁,一旦面见圣上得到宠幸,到那时作为璃洛出身的红袖阁无疑也会一步登天,所以,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出现任何变故。

“你不是梦阮,你不是。“宇文成都像失了魂,看着面前的璃洛向后踉跄地退去。

“将军!"身后的骑士上前将宇文成都扶住。

“我没事,我们出发吧,还璃洛姑娘上车。”一块崭新的面纱又重新回到了璃洛的脸上,马车棚子前的丝质帘子在

缓缓合上的最后一刻,两行晶莹地眼泪从璃洛的脸上滑落。

就当曾经的那个梦阮死了吧,前方是九死一生的深渊,你不能和我起粉身碎骨,只希望在没有我的以后,遗忘了我,成都哥哥。

马车哒哒地走动了起来,在地上留下两行清浅的车辙痕迹,宇文成都手中的凤翅镏金镋被攥的咯咯作响，身后的长安城一如既往的死寂,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一切曾发生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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