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流沙

千寻府浴室外的树丛后有两人窃窃私语。

莹香：“等会儿我先假装路过，然后你冲上来掐我。”

不知为何伊少明的心里总不踏实，他满心怀疑：“能行吗？”

“宏黎就差不多这么干的。”

伊少明将信将疑，精神紧绷，神色茫然。

白鸪灵向来爱拿沐浴消磨时间。莹香很有先见之明，轻轻一跃躺在树杈，徒留伊少明一人在泥潭里挣扎。

守了片刻，伊少明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变态，低声叫唤树上的人，“莹姐……”

莹香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稍微升高音量：“莹姐！”

莹香无奈之下跳下树，蹲在他旁边：“怎么了？”

“还要多久？”

她就知道。

“还得一阵。咋？没耐心了？”

伊少明只是有些饿，他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地上，胳膊圈住双腿，下巴支在膝盖处，请求道：“你给我讲讲鸪灵的事情呗。”

见状莹香侧转过身子，右手背靠在脸颊，脸上显露薄薄笑意，“你这视死如归的样子怎么回事儿。”

“讲讲呗……”伊少明委屈地低垂下头。他真的怕一会过后，手里的沙真的一点儿不剩，再也抓不住了。

莹香看在眼里，找了根枯枝拨弄，娓娓道来：“鸪灵不大喜欢小动物，可能是因为嫌闹腾。”

伊少明：这……你确定不是因为害怕？

“但好像很喜欢蚕音以前捡的那只小黄猫。小黄不喜欢挨她，每次她都得施法催眠，小黄才勉强乐意在她腿上待一阵儿……”

伊少明静静地听着，莫名觉得白鸪灵好可怜。

她自带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或者说，是美好得让人觉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相处过才知道，她很佛系，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真正的样子。

“那小黄呢？”

“小黄没多久就死了，流浪猫，有疾病，就算拿幻生石救回来也治不好。鸪灵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现在看来，多半也是灵滞的影响……”

伊少明沉默片刻，问：“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

四年前，十二岁便开始了。

这四年，她何止单单灵滞过这三次……只是连自己都从未发觉罢了。

莹香不知抽的什么风，忽地丢掉手中撕得稀碎的枝条，手握成拳，盯着一株被泥浸染的青草，下定决心般徐徐道：“好多年来她都是一个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没有修为，甚至连心都是不完整的，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比得上其他女人。”

突然间这样说，伊少明心觉微妙，敛正神色。

“我看得出你知道很在意她，等鸪灵好了，我想办法帮你留下。”

伊少明浅笑着微微摇头。

见状莹香皱起了眉头：“……你该不会放弃了吧。”

他不由地苦笑，一般人听到你这么描述不被吓跑才怪。

“谢谢。”他不觉便开始煽情：“谢谢你的认可。我不会主动放弃的……”

不会主动放弃……因为他们谁都清楚，莹香所描述的那个人根本不可能选择留下他。

感情就像一只沙漏。期限一到，再轰烈盛大的爱也会静止其中。

而他，始终盼望沙漏里的沙足够多，多到一次足够流完他们的一生。

又盼望沙漏能无数次的翻转，这次下次下下次潦草结束都没关系，相信终有一次，他们会细水长流。

可他手中的沙漏，不能一直流，也不会翻转。此时沙漏里头唯有一个小小的漩涡还在不停深陷，马上就要消失。

一如初春的花，赶上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也注定了它最先凋零。

放弃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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