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忆（上）

虽然顾惟杭现下实在并不适合马车颠簸，但是顾西兴拿了钱后赶人走的态度不可谓不坚决。顾俞心下一横，把顾惟杭裹抱起来就要上马车回府去。

顾欢锦跟在后面，心里知道这是下下策，但是确实不得不这么做。

顾西兴的嘴脸实在丑恶。

因着顾欢锦的兜帽裹在顾惟杭身上，春风拿了备用的兜帽给顾欢锦穿戴好，出了这顾家的门。

顾西兴看着他们离开，正准备回去纵情声色，突然发现，顾俞抱着的顾惟杭好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真是令人骨肉生寒，泛着冷光，像极了饿狼。

再看时，顾惟杭已经被放上了马车。

好像那个眼神是错觉。顾西兴关了门。

顾惟杭本就是死去的顾四和一个很宠爱的小妾在密林玩乐时捡到的孩子，当时他并不想把他带回来，是那小妾说要带回来。他想着养一个孩子也无所谓，就带回来寄在这小妾名下。

这小妾也是个无耻的，在顾四不宠爱她了，就对顾惟杭非打即骂，顾惟杭从小过得比仆人的孩子还不如。

幸运的是，顾府有一个家奴姓林，早先是会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家道中落投靠了顾府，在顾府做事。偶然和顾惟杭交谈，发现他聪慧过人，不想他就此泯然众人，就让他悄悄在夜里溜出来，教他念书。

顾惟杭也是个争气的，白天被打得遍体鳞伤，夜里不管怎样都要坚持去念书，这位林姓的家奴虽然可怜也无能为力，只能每天夜里给他抹药膏。

人在黑暗中被逼久了也是会崩溃的。 在顾惟杭快要被逼疯的时候，他内心邪恶的种子萌发了，他要杀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鞭打他之后，拿盐水来泼他。把他写字的护若珍宝的右手打断过，虽然后面接上了，但是右手最终的灵活度终究不如之前的了。平日里，他只能使左手写字。

他在这个女人手下讨生活，比狗还不如。那就杀了她，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自己被发现吗？就在他决定好动手的那天夜里。那位林姓的家奴出现，制止了他。

“杭哥，你要做什么？”

“只有最蠢笨的人，才会亲自去动手报仇。”

“跟我走，回去念书，今天跪着念。”

顾惟杭没有动手，跪着念了一夜的书。第二天两眼通红，却神采奕奕。

他知道怎么做了。

那时顾家族里的公子哥们聚会，要吟诗作赋的，顾四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个成才的，他的儿子都是草包，但是不去就是更扫面子。

焦头烂额之时，顾惟杭就毛遂自荐了，最后一举成名。顾四很高兴，也越发看重他，想培养他做棋子，以后做个官荫蔽他们顾家。

顾惟杭得到了顾四的认同，报仇就简单多了。

那小妾的死和顾惟杭没关系，但也和顾惟杭有关系。

总归来说是她自己不甘寂寞，和一个护院在夜里颠龙倒凤，被顾惟杭撞见了。第二天顾惟杭在顾四面前故意露了个破绽，让顾四有所怀疑，最后顾四亲自捉的奸。

那护院的腿被打断了，小妾被绑了浸猪笼。

顾惟杭还记得那天那个女人跪在地上求顾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又匍匐地求到顾惟杭这里，像条狗一样：“杭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打你了，我再也不打你了啊。”

顾惟杭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可以救，但是，凭什么？

他看着那小妾在粪坑里失了呼吸，拉起来的时候，全身恶心至极，七窍流粪。

他很痛快，觉得苍天有眼。

可是很快，苍天就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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