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茎(一)

“山海，打听到了，是一个聋子不小心撞到了王员外家的儿子，非要把那个聋子送进官府治罪。这些个商贾都是铢铢必较的嘴脸。”

“聋子?我们去看看。”山海说着就拉着银华拨开人群挤进去。

山海一进去就看见一个满是白发的老妇人跪坐在地上，她的面容苍老，但是她的手却出奇的白皙水嫩，犹如少女的手。

她的头上还别了一个树枝状的木簪，看得出来年代不是很久远。

文茎?山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名字。

她只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个妖灵。

按理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文茎幻化成人应该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白发的样子，除非妖力散尽……

可是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只能救下来问问看了。

“这位公子，这位妇人是位聋子，孔夫子有言，仁者爱人，你可否放她一马，她给你造成的费用，我来尽数赔偿，可好?”山海说完就从袖子中掏出一两银子，向那张生问道，“这些可够了？”

张生看见银子高兴的两眼放出贪婪的光，“够了够了……”随即立即走上前抢过了山海手上的银子。

这些年经济不景气，商贾的生意都很难做，白给的银子谁不要?

张生冷哼一声，转向跪在地上的老妇人，“今天你有人相助，就放过你，真便宜了你这个老东西。呸!”

山海连忙扶起眼神有点浑浊的老人，拍了拍她身上沾染的尘埃，看着妇人的眼睛，用灵识传入妇人的神经：“没事了，文茎。”

老妇人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来，我扶您离开。”山海挎上老妇人的虚弱胳膊，搀扶着她离开。

周围喧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银华，你去给老妇人准备一些干净的衣裳。”山海拿起几案上的梳子，准备给文茎梳一梳凌乱的银色发丝。

谁知文茎拦住了她，用她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文茎?”

这时银华正好进来，也许是看到了这个微妙的气氛，放下衣服默默地下去了。

山海放下梳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说你发生的故事吧”。

这可是她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妖灵，她可要装作很娴熟通世故的样子，不能让她看清自己。

别看她故作轻松，其实紧张的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见妇人没什么反应，山海才想起来她还是个聋子，于是又用灵识说了一遍。

妇人一开始只是迷惑，听到这句话，眼神又开始变得迷惘起来，似乎是回想到了过去发生的什么悲惨的事情，面容也变得十分痛苦，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文茎，你没事吧?”山海又用灵识问了一句。

“没事。”妇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我来洛城是为了找一个人，他叫王洛，我知道他已经转世成为另一个人，也许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也许他已经忘记了我，但是我还是不能放下。”

文茎沉默了很久，眼睛无神的盯着那个上面只漂着几片茶叶的茶杯，氤氲着淡淡的烟，缓缓上升，然后渐渐消逝在半空中。

“我一百年前走过奈何桥本来想忘了他，但是那个冥府的差使说我这种有很深执念的人是过不了忘川的，强行渡过会被那里的恶灵撕咬，就没让我过去。”文茎的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山海继续听着文茎把她的故事断断续续的讲，这才堪堪理清了她的事。

山岚是文茎一族最小的一脉，一直在山间修炼，待她极尽天地之精华，真身开出青色的花，修炼成熟就可以回族。

在她准备回族之前，遇到一个满身伤痕的少年。

本就天生善良的女孩，未经世事，便生了恻隐之心。

她想着反正已经修炼成人了，也没有什么事，就把少年带进来自己山间的一间木屋里。

因为她本身就是仙草，所以没过多久，因着山岚的气息，少年的伤也在一天天转好。

这天，山岚回家，刚要把捣好的药给少年拿去敷，就发现少年不见了。

一转身，才发现少年在那个简陋的厨房做饭。

她从来没有用过的那个厨房……还能做饭??!

山岚刚要凑近，少年就抬起头看着自己。

他的眼眸深邃，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本来麻布材质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衬托出有些许清冷的气质。

没想到去找山下酒馆小二借来的衣服还挺合适的。

少年微微向她点点头，就继续忙着手中的菜了。

山岚看着少年微微失神，问他叫什么名字。

少年就只是看着山岚，并没有说话。

他向山岚摆摆手，示意她走过来。

少年用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蘸了一点点水，在破旧得桌脚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慢慢的写下水痕明显的几个字：我听不见，你可以写下来，我说给你听。

山岚想了想，轻轻的说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王洛。”少年的声音很好听，浑厚纯净，这并不像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而是带着经历过世事的沧桑，像是劈开千年寒冰的利刃，直击灵魂深处。

山岚听完也蘸了一点水，在案板上写下“山岚”两字。

王洛马上就会意了她的意思，开口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这是山岚第一次接触到凡间的人。

山岚竟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谢谢，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名字好听。

不客气，饭我已做好，我们吃饭吧，这也是对你的感谢。

山岚看着王洛纤尘不染的样子，心里有了一丝丝触动。

接下来的几天内，王洛做饭，山岚给他打下手，生活也算是生活过得惬意。

每当夜幕降临，整个山上笼罩着轻薄的雾气，天上繁星点点，山间姹紫嫣红，红的，绿的，蓝的，黄的，聚成一片，就像一簇簇放射着灿烂光华的光线。

阿洛，你说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山岚一笔一划的在王洛的手心写着，亦把心中的情丝也一并寄托出来。

我也不回家族里了，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好不好?山岚心里想着，心里无限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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