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6.

富江走后，我开始仔细清扫和收拾家中的东西，这是能让人心情也恢复整洁的好习惯。

而如果想让这个过程更有趣一点，加点伴奏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我打开了电视，随机调到了一个新闻频道。

很多垃圾都被清理了出来，我将它们索性都倒进了废弃的纸箱中，然后在某个平常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某个曾经和前男友有关的东西无知无畏的跳了出来。

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是我，神态羞怯，两靥含笑，手中捧着一簇沾着清新露水的百合。

拍照的人是他。

似乎是在我生日那天，那时候感情还不错，于是收到了一束花，和这张照片。

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

没杀他时，我进退维谷；杀了他后，就好像做了一场无痛的痔疮手术——虽然带着点羞耻与不适，不可随意与人言说，但以后至少能恢复健康生活。

在那之前我还没有发现，原来他的定义好像是一块已经习惯了但早就病变的肉。

他曾经无处不在地存在于我的生活，自大学相恋之后，他要求我随时随地向他报备不在他身边的每一刻，并且不允许我和任何人保持任何熟络的接触，这令我在如今的发现是：自己的身边似乎没有任何可以说得出心里话的朋友。

只有他的朋友，以及见过面的或许彼此知道名字的一些人，会说，“他很爱你啊”，“原谅他吧，他只是被外面的狐狸精迷住了双眼”，“浪子回头金不换……”

说到底，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看着那张照片在打火机的火焰下缓缓焦化，我轻声叹息。

整理好一切，就离开这座城市吧。

7.

猫还没回来。

整间屋子如今已经十分干净整齐，正如刚入住一般，我预备将垃圾箱全抬下楼丢下，却被电视中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富江是我的妻子，一年前我将她从日本带到了这里，我们已经注册结婚了，可是她后来却不知所踪……”

画面中，是个白发苍苍的，满脸皱褶的老人，镜片后的眼神浑浊、却又透着一股热切，电视台给此人的标注是“日本生物学家 九条鹤夫”——

“富江，原名是川上富江，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她！”老人将一张素描画像交给记者，又转身面向镜头，露出了一个返老还童般的笑容——

“富江，我的妻子，请快点，务必快点，回到我的身边吧！”

之后电视中果然出现了富江的那张充满魔性的脸，带着“寻人启事”的标题。

……

关掉电视，我抬着垃圾箱缓缓走下楼，然后将它们一股脑全部丢掉。

富江，又遇到麻烦了呢。

被曝光，被搜索，被围剿……

啊，那关于我的痔疮，难道也会暴露在太阳底下……

我要咒骂那个无耻的老男人。

8.

现在要做的似乎是尽快给富江打电话核实一切情况，然而在她早上离开时，我们并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的移动联系方式。

这也不奇怪，毕竟我们是只见了一面的关系。

她很可爱，但我很难为之产生思念。

一早上都是体力劳动，此时的饥饿已紧紧地咬着神经，带来令人头脑发晕的症状。

我走进楼下的便利店，克制着将手中的面包包装袋撕开的强烈欲望，走到了收银台前。

我的身上很久都没有现钱，然而这次我也没带手机。

垃圾太沉了。

手机就被留了下去。

这无疑是馊主意。

这家店我常来，可更悲剧的是，今天值班的收银员并不是熟悉的那一位。

我艰难地吞了下口水。

“……你好？要结账吗？”

四目相对，四下无声。

“我……”

“不好意思，请一起结账吧！”后面突然走上前来一人，很是爽朗的声线，将她手里的一罐可乐放到了前面，扭脸向我露出分外灿烂的笑容，大白牙在便利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哦，”便利店的店员说，“小林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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