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尔零落逐寒风。』
宫中死了个贵妃。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深宫庭院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帝王从来无情,更何况是以喜怒无常为名的夜帝。
听到宫人颤颤巍巍的禀报,夜帝神色未变,只淡淡说两句:“哦,那便葬了吧。”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
哪怕这个死去的人,是民间传闻最是得宠的贵妃。
真有意思,夜帝想。
他隐约听闻了民间的那些传言,又时不时翻了翻丞相递过来的,早已经堆积如山的折子。上面字字句句写着贵妃的不当,说她狐媚惑主,害了夜帝。
夜帝笑出了声。
他把折子扔到一边,心中想:“这些人还真是好笑,还需要她一个女人来魅惑孤,孤本就乐得自在。只是他们想寻个由头罢了。”
多可笑,分明是夜帝不理朝政,最后倒是怪罪到了贵妃身上去。
夜帝眯了眯眼,回想起司瑜的模样。
他其实不怎么记得这个女人,夜帝是个疯子,他自己对自己最为清楚,自从他心里的那个人死了之后,他就已经变成了个疯子。只有在看到血迹的时候,夜帝才会感觉到,原来他还活着。
夜帝对司瑜半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她那个年幼的妹妹来了兴致,十三岁的年纪,恰好是夜帝与他心上人初见的岁数,懵懂无知,像极了曾经的他。
只是她又不是他。
夜帝行事可从来不会顾惜他人,他把一切当做玩物,他人的生命于他而言不过是玩乐的筹码,只是他决不允许那些女人死在他的床上。
司瑜倒是死得干净。
夜帝想。
前些日子司瑜那妹妹出了宫,晋升了贵妃的司瑜使尽浑身解数试图来讨好夜帝,夜帝却只是看着,他仿佛在看豢养的宠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民间甚传夜帝独宠贵妃,那也只是因为夜帝觉得这个女人还有些可玩弄的价值。
待到这些价值都已经没有的时候,贵妃又如何,也该魂归黄土了。
只是夜帝突然发现,这个贵妃倒是有了新的乐趣。
他那不知多少年未见的“亲弟弟”终于舍得从那千年不化的雪山上回到这宫里来,他前些年求了那么久的好弟弟,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缓缓而归,做足了一派仙风道骨的派头。
真恶心。
夜帝想,若是当年他能回来,他爱的那个人又怎会死得那般凄惨。
夜帝发了疯地想杀了这个所谓的弟弟,可是他杀不了,他心中恨意滔天,便越发把这些痛苦加诸到司瑜身上。
谁让她是贵妃呢,盛宠的贵妃。
有趣的是,这个在雪山上学了那么多年道的弟弟,对他这个贵妃,倒是生了些不明的情愫。
他们以为藏的很好,夜帝却早已发现,只是夜帝并不在乎司瑜喜欢谁,他只是看着司瑜踌躇的步伐和弟弟痛苦的神色心中稍微有了些欢欣。
“你爱她什么呢?”夜帝问。
说来好笑,当年他这弟弟出宫学道,因着世事混乱,朝中动荡,他那好母妃便把弟弟寄养在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并不知晓弟弟的身份,便当做了一个流落在外的童儿,养在了身边,据说是还给他还定了婚约。
待到山上的道长将他带入道门习了些剑术,他便离了那户人家,从此杳无消息。
巧合的是,那户人家的婚约定下的,便是司家长女。
“孤给你机会,你可以带她走,只要她愿意。”
夜帝拿着酒,简直想仰天大笑,司瑜哪里会知道这些呢,一个自小被礼法束缚的女人,但凡她家人还活在这世上,她就永远走不出这宫里,良心的谴责足够让她自取灭亡。
他装作不知道自己这贵妃的二心,却又时不时透露出他的怀疑,他看着司瑜惊慌失措的模样与弟弟欲言又止的神色最是欣喜,在这个时候,他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阿明,你看看这天下。
夜帝大笑。
司瑜终究是有些崩溃了,她记起这些日子以来夜帝若即若离的怀疑,心中煎熬痛苦,她知道她不该违背礼法,去和宫里的人往来,却始终是放不下。
那个人说,想带她出宫,带她离开,带她去他自小长大的山上,那里有千年不化的雪,有寒冷彻骨的风,更有四季不败的梅花。
可是司瑜明白,她走不了。
这个帝王早已经发现了这一切,她什么也瞒不住。
司家的父母,还有那她护了一辈子的妹妹,她不能送他们上死路。
她就像殿外的那株梅树一样,只能零落。
可是梅花零落碾作尘土,还有梅香如故,她只能追逐着寒风,葬送在这深宫里。
司瑜累了。
她突然间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她想撕碎自己这伪善的面具,做一个不顾后果的人。于是夜色阑珊处,她身着那身彩色的纱衣,义无反顾地跳下了冰冷的湖中,湖水冰冷刺骨,她却早已沉沦。
不在乎了,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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