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离恨天·起3

『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起

疼痛并未如沈湘所想象的那般到来，她只感觉到身边有一阵风袭来，睁开眼睛便瞧见了一个陌生男子一只手提溜着从树上摔下来的叶洵，稳稳站在她身边。

到了地面，男子手一松，叶洵便摔了下来，灰头土脸的模样引人发笑，衣服上的金线也被树枝勾散。

沈湘连忙扶起叶洵，叶洵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然后两个小孩子目光炯炯望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洵哥哥，你……认识他吗？”沈湘扯了扯叶洵的衣袖，轻声问道。

“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好像，不太妙……”这一身的脏污，还有被划破的手，叶洵心里只期待着千万不要被母后发现。

“洵儿！”这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叶洵心里咯噔一下，两个小孩子默契地慢悠悠转头，见到皇后面色严肃的模样。

“啊……怎么会这么巧，分明母后平日去青云观不会回来这么早啊……”叶洵心中欲哭无泪，想着身边还有个沈湘，面上便装出了一副淡然的派头，他对着皇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母后。”

那救了叶洵的男子挑眉，抱着剑戏谑道：“太子殿下不是该在房中温书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若不是在下恰巧赶到你，太子殿下怕是得躺上百日。”

叶洵只觉得牙疼，他恨死这个多言的男人，这寥寥几句话，他都不敢看母后那越来越黑的脸色。

果不其然，皇后面色一凛，气道：“洵儿为何在这儿？你今日的课文可背完了，本宫不过出去几个时辰，你都坐不住吗？”

她声音冷冷，眼神微怒，目光从叶洵转到了一直低着头的沈湘身上：“阿湘，本宫带你进宫，是让你来给洵儿作伴读的，可不是让你陪他去胡闹！”

沈湘欲言又止，她低着头，不着一言。

“母后你凶什么！是我把阿湘带出来的，就她那小身板，哪儿拦得住我，你怪她干什么。我就只是书学累了出来走走也不行吗？”叶洵瞧见沈湘有些委屈的模样，害怕皇后再说些什么伤人的话，连忙打断了皇后。

“出来走走能走到这里来？没想到洵儿倒是会说些胡话了。”皇后冷哼一声，目光在叶洵受伤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又收回了视线，道：“洵儿既然这么坐不住，那便在你宫里多待两天吧，该去学着些沉静的性子。”

“回宫。”皇后一甩袖，语气带着些薄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焦急与恐慌。

那陌生男子挑挑眉，抱着胸的手放了下来，他步伐轻快，跟在皇后身后一步。

两个小孩子也跟着皇后，叶洵仰着头高昂阔步，沈湘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走得很慢。

皇后所居长宁宫。

掌事女官将叶洵送回了东宫，沈湘则是被皇后带回了宫。

皇后神色稍缓，她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沈湘，叹了口气，道：“阿湘，你不该陪着洵儿胡闹的。”

“洵儿身上担着太子的责任，并不是说他不能休息，但是他需要完成课业，宫中人多眼杂，你们两个小孩子跑出去，也会惹得大家担心。”

沈湘低着头卷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上的褶皱显示出她内心的纠结，她抬起头，怯怯地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洵哥哥真的很认真的，他有在好好温书的，也背了好多好多的文章，林太傅也一直在夸他呀……为什么不能……出去走走呢？”

“阿湘，这不一样的。”皇后站起了身，遣退了周边的宫女，道：“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的责任，太子又有太子的责任。洵儿是本宫唯一的孩子，也是这个国家将来的决策者，他不能想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是皇家的权利，也是皇家的责任。或许，若是洵儿有个兄弟姐妹，他不会那么累，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这个国家所有的担子未来都将放在他的肩上。你明白吗？若是现在他不思进取，嬉笑玩乐，将来该怎么扛着这个国家的重任。”

“皇后娘娘，阿湘不懂。”沈湘有些茫然。

皇后听到这一句话，却是微微笑了，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沈湘的鬓发，轻声道：“你还小，阿湘。你要做的，是开开心心地活着。”

沈湘听得认真，她抿抿唇，道：“那，洵哥哥也要开开心心地活着。皇后娘娘，洵哥哥很辛苦的，阿湘想让洵哥哥开心一点。”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安慰。

待到沈湘离开长宁宫，皇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您别太气了，太子殿下也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长宁宫是掌事女官低着头叹息。

“芳卿，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该这样。洵儿他怎么会走到那里去……而且今日若非柴青察觉到了结界有动静来得及时，他要是摔下来了可怎么办。那树长了这么多年了，比他年岁还长，那么高……我害怕啊，芳卿，我害怕，这要是再像六年前那样出一场事……”皇后卸下了有些冰冷的伪装，她颤着声道。

“娘娘，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掌事女官叹了口气，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终是无言。

“芳卿，你去跟裴之宜知会一声，让他多派些人看着太子，多看着他，要是有危险一定要挡在前面。”皇后又恢复了那般清冷威严的模样，要不是她通红的眼尾显示出她有些激动的情绪，在他人看起来，皇后似乎并无波澜。

“是。”掌事女官点点头。

“十三年了……已经十三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连回来看看也不愿吗……”皇后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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