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离恨天·起4

『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起

自那日之后，叶洵果真在东宫呆了整整两个月，连国子监也不去了，林太傅直接到东宫来讲学，整日间就只有个沈湘陪着他一同背着那些枯燥乏味的书。

哎，真是无趣。

叶洵想。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过只是溜出去看了看，怎么就惹得母后那般生气，以往母后虽然严厉，却也不会罚他太多，这禁足的指令，可谓是让他生不如死。

好在还有个沈湘陪着他。

虽然沈湘大多数时候是坐在那里发呆，她听不懂那些政治道理，就只能捧着脸盯着写字的叶洵瞧，在这三月阳春的天气，她时常是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盹。

这个时候，叶洵便会示意宫里的宫女噤声，他蹑手蹑脚地给沈湘盖上一层薄毯，虽说是阳春，却也时不时还有些凉风。

“哎，真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聪明的，母后怎么选了她。”叶洵瞧着沈湘打着瞌睡的模样，阳光轻柔，在她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岁月静好。

皇帝和皇后安静地站在门前，他们看着温柔的暖阳照在地面，浅浅一笑。

叶洵以为这都会像这样过去，他会像母后所想象的那样，成为下一个帝王，然后做着一如既往的事情。

只是他注定了不会这么简单。

这一切的变局都发生在那个雪夜。

自那次差点从树上摔下来之后，叶洵身边总是跟着几个侍卫，走哪都不能甩掉，还有人在暗中监视，连他每日间去了何处，都汇报得清清楚楚。

叶洵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彼时叶洵正在国子监听着夫子讲学，晃眼一见窗外，白色的颗粒从天空降落，接着越来越大，变成了雪大如席，漫天飞舞的雪花让他好奇地张望。

国子监中其他的学生也炸开了锅。

往年在皇宫里面是没有雪的，定安常年是温和的天气，连秋天的霜也少见，更别说是雪，这样纷飞的雪花和冰块，下得宫中众人措手不及。

叶洵拽了拽沈湘，示意她看看窗外的风景，沈湘却一脸茫然，全然不懂只是一场雪，怎么会引起大家这么大的关注。

“你不好奇吗？往年可没有这么大的雪。”叶洵有些挫败地问道，他以为沈湘会一脸震惊，却没想到她那般懵懂。

沈湘摇摇头，被窗边缝隙里透过的冷风吹得一激灵，道：“不会呀，以前我没有来皇宫的时候，家里面常年都是这么大的雪，一下就是好几天呢。”

“诶，对了倒是还没问过你，你家在哪儿呀？”叶洵有些好奇地问道。

“唔……我也不知道。”沈湘思索片刻，道：“以前叔父只说那是轩辕台，至于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还真是奇怪，算了，总归是在定安城北面。”叶洵心中却暗想：母后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去问问母后。

这场雪，给叶洵带来了难得的喜乐，国子监的其他世家子弟都跑出去感受雪的温度，他也趁着夫子不注意，在一片乱声中跑出了国子监，待到夫子回头一看，叶洵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叶洵心中所想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感受一下这书中所写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究竟是何等模样，这脚还没踏出宫，便被身边的侍卫抓回了国子监，后面还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沈湘。

沈湘被跑出来的世家子弟一推，刚化的雪在地面上有点打滑，沈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世家子弟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见摔倒只是个小姑娘，不以为然道：“这不是太子殿下的小跟班吗？怎么，这两步路都能摔？”

那是当朝丞相的独子，从来便是这般纨绔的性子，甚至对叶洵也是一脸看不起的样子。

“阿湘！”叶洵连忙牵起沈湘，见她没事，然而他送给沈湘的玉佩，被这一摔摔成了碎片，他看着前面连步子都没停的世家子弟，那世家子弟一见是太子，连忙收了满脸的不耐，讨好道：“太子殿下。”

只是在这之前的那一脸高傲，让叶洵无名火起，他是太子，是帝王和皇后的独子，却被一个臣子的孩子这般无礼地对待，他冷眼看着那人：“你不道歉吗！”

“哦？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自己摔倒摔碎了玉佩，还能怪到我的头上？这算什么道理。”他低着头，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你！”叶洵微怒，扯起了对方的衣领。

那人眼神一愣，忙道：“太子殿下，这与我无关啊！”

“怎么回事。”夫子听闻有争吵声，迎着雪花走了出来，“还不快住手！”

“夫子夫子！救救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那人连忙向夫子求救。

“太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国子监岂能这般无礼！”夫子怒道。

“洵哥哥，别生气别生气。”沈湘小声地说，她站了起来，牵着叶洵的手，“只是碎了个玉佩，没什么的。”

只是个玉佩？！

叶洵有些无语，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玩偶，被要求着要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长大，他松了手，冷眼看着那人，那人连忙跑开。

叶洵转过头问夫子：“国子监不容无礼之人，那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无礼，而我不能去教训他。”

夫子回答：“因为您是太子。”

这一句话惹得叶洵也动了怒，太子太子，谁都拿着太子的理由来控制他，因为他是太子，他连跟国子监的世家子弟交流都被视为不可，连出个东宫去外面走走也能被禁足，这世上哪个太子像他这般憋屈，他有些愤怒地把砚台摔出了窗外，在洁白的雪花中显得尤其扎眼。

沈湘一愣，连忙扯了扯叶洵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动怒。

夫子眉头紧皱，他声音冷漠：“太子殿下这是在生什么气。”

“没什么气，夫子，你也知道本宫是太子，既然如此，那本宫想干什么还需要你来指挥吗！”叶洵声音带着怒气。

周遭还没走完的几个世家子弟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搞得措手不及，他们望着站起身来的太子殿下和紧皱眉头的夫子。

“太子殿下要干些什么，老朽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这是国子监，皇后娘娘下了旨意，不允您如此肆意。”夫子冷笑着抚了抚须。

皇后、皇后、又是皇后！

叶洵真的搞不明白母后为何对他管得那般严苛，简直不像是在养孩子，倒像是仇人。他咬着牙紧紧握住了拳，他知道，不出片刻，母后便会知晓今日发生的一切，迎接他的，必然又是一次训导。

“洵哥哥、洵哥哥你别生气，我没事的……”沈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她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去捡那地上的碎玉。

“好一个肆意！那今日本宫就肆意给你们看看！”叶洵又摔了茶盏，然后撕了那殿中的书册，夫子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却又不敢去拦，只能一边痛心疾首自己那些书册，一边抚着长须“你你你”了个半天。

叶洵感觉怒气发泄了几许，舒缓了许多，他一拂袖，高扬着头离去。

留春不住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