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意料地被孟女士约谈,她像审犯人一样端坐在我对面,“夏夏,妈妈知道……”她十分深情地拉过我的手,“妈妈知道你喜欢遇川,但是夏夏,你明白,妈妈在这个家不容易的。”
我低头抓着练功服的布料,小时候,也有很多次,她这么跟我说,要我让着华栀一些,她不容易的,我又容易了吗?
我也不容易的,但我不能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也不容易的。”,我也不能够挺直我的腰板问她,“凭什么呢?”
我没资格,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呢?于是我说,“妈妈你真的想多了,我和遇川只是简单的同学关系,真的。”
“夏夏,你要懂事,栀栀她和你不一样,她想要的,你华叔叔都能给她。”孟女士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还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虽然夏天里被汗浸湿后的感觉油腻腻的,我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妇人,“妈妈,你爱我吗?”
“怎么会这么问?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孟女士一如既往的得体优雅,她想要的东西,她拼了一辈子得到了,那我呢?
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在楼下喝茶的华栀,她见我过去,很热情地把一个信封给我,“孟夏,这是南舞附中的介绍信,我和爸爸说了,可以安排你进最好的班……”
“华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考进长泽一中吗?”我拿起那个白信封,烫金的英文花体写着forever的单词,“因为我从来不觉得我比你差,我会去南舞的,你和叔叔,还有妈妈都放心,不过我有要求。”
“你说。”她好像完全没有将我说的放在眼里,在她身上,我看见一个名媛的雏形,还真是讨人欢心的得体。
“我希望拿到舞团的进修名额,我想要和安吉利亚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华栀,我想要一条路。”我最勇敢的莫非这一刻,即便后来挨了孟女士的训,但是我觉得很值得,我想,放弃了遇川和顾眠,那我总该得到些什么。
我在那个暑假结束后去了南舞附中,顾眠来送我,遇川帮我提行李,我存了私心,故意不让华叔叔派司机送我,因为我想,如果我跟顾眠说我需要搬行李,她一定会找遇川来的,女生之间那点心照不宣的秘密,我和顾眠都知道。
(6)
“不是不去吗?怎么又要去?华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你了?”顾眠抱着我的一小叠教材,她嘲讽说那个物理练习册比她的脸还干净。
“南舞对我来说是艺术生的天堂嘛,而且那边比较自由,远离华家。”我看了看还在拖着行李走的遇川,“喂,你快一点啊,我约的车要到了。”
男生似乎是为了不打扰我和顾眠的谈话才故意放慢的脚步,听到我这么说,又追了上来。
“遇川,你累不累啊,我待会儿请你吃饭。”我坐在行李箱上看着他,“我就要走了,你不说些什么吗?”
“孟夏,其实长泽这边师资比较好。”他一本正经的开口,我笑笑,“再好的老师也看不上我啦,我的世界不在试卷上。”
“遇川,你觉得我和华栀谁更好看?”我故意逗他,他吃瘪的样子和华栀那个傲娇小孔雀一样让我欢心。
其实遇川什么样子都让我欢心。
“好了,别犹豫了,我晓得她更和你们男的胃口。”车子到了,冲着我们按喇叭,我们三个把行李塞进后备箱,顾眠和我坐在后座,遇川坐前面
“遇川,我如果说我是因为你转学,你会不会对我心存一丝愧疚。”我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红呢。
“孟夏,我……”他像是要说什么,又碍于生人在场,咽了回去,一路上,车里的空气压抑的可怕,我打开车窗吹着郊外的风,“眠眠,你以后要多想我一点。”
“费什么话,就在一个市里,我打个车就过来了,又不是隔了太平洋。”顾眠抱了抱我,“孟夏,你自己也说过的,你的舞台不在试卷上。”
我闭眼点点头,有恍惚想起开学典礼那天遇川对我说,“你跳舞也很不错,像是燃烧着的火。”
都已经一年了啊,我莫名觉得时间很短,那些片段就像是在昨天一般晃眼而过。
放好行李,我们三个去吃了火锅,很没形象的坐在路边的塑料椅上,顾眠递给我一瓶橙汁,她和遇川两人撬了一瓶啤酒。
“祝孟夏同学未来可期,成为最著名的芭蕾舞演员。”顾眠举着酒杯,说了些官方的祝福词,轮到遇川的时候他说,“祝孟夏同学没有遗憾,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和他们两个碰了碰杯,“借二位吉言。”
顾眠托辞去洗手间的空档,我和遇川面对面的坐着,他问我,“什么意思?”
我想他该是在疑惑我下午说的话,托腮想了想,“大概是豪门狗血剧,你不懂啦。”
“孟夏,如果说你和华栀之间,我选你。”
我错愕了半秒,复而拿着筷子尾端敲他,“还选,华叔叔让你选了吗?追我和华栀的排到加利福尼亚。”
“说真的,我觉得你不必华栀差。”
“那你喜欢我吗?”我问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是说,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次轮到我目瞪口呆,天知道,被那个秃头校长称作栋梁之才的遇川在这一刻,在我一个数学吊车尾的人面前自卑什么。
“我们可以是一个世界的。”我说,“遇川,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是一个世界的。”
我们罗曼蒂克的气息最后被顾眠一声尖叫打破,“孟夏,我的天哪,那个厕所有蟑螂,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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