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妖怪的尊严

今天是解禁的日子，米兰有些激动也有些发怵。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商臻。一直没有。一直都没有。

商臻去哪里了？

怀着这个想法，她将铅球心不在焉地投出去。心里还在回忆上次体育课商臻话——“聪明的话你就该离我远一点”......“果然是黑夜之子，”一个含笑的声音传来，“气力真是非同凡响。”

米兰回头，看到从操场另一端一手托着球朝她走来的男生。

啊，是那个之前多此和她搭话的男生。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隐约觉得他还算友好。便机械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想去弯腰拾起铅球时，他的手已经先于她将它捞起。米兰有点警觉了，一双大眼睛戒备地抬起来看向他。

“好冷淡啊，”男生微笑道，笑容很有感染力，“说起来，你连我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吧。米兰同学。”

米兰一阵心虚。

“我叫韩千岚。不用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米兰向后退去，咬住嘴唇。

“说起来，你知道商臻今天去了哪里吗？”男生环顾四周，又转过头来对她笑道，一种风轻云淡的笑容。

米兰皱了皱眉，心想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吧。

“我不知道。”她生硬地回答。

“这样啊，”韩千岚看着她，几乎就在端详她了，“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米兰的脸腾地有些发红，低声道：

“也没有那么好啦......”

他看她的眼神，突然有些阴沉。

米兰感觉不太对，这时有苗条的身形出现在韩千岚身后——一把从他手中夺走了铅球。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女孩子不悦地问道。

韩千岚的表情一下恢复正常，笑道，“只是来问个问题。潋潋。”

米兰心里暗叫不好：来者正是那天在鸭血里动了手脚的杨潋潋。她神色高傲地瞥了米兰一眼，缓缓转过身，舒展身形，将铅球高高掷出去。

球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在很远很远处。

“潋潋和平时一样厉害呢。”韩千岚恭维她，但是脸上神情平静，看不出一丝该有的爱慕之情来。

忽然有种无名之火在米兰心中升起。

——都怪她。都怪杨潋潋，才导致她见不到商臻，本来她那么期待——

米兰从地上拾起一个球来，憋足力气，一下子扔出去。

吸血鬼的气力岂是以仅灵力为战斗力的巫女能够比及的，球直接落在了距离杨潋潋投出去的球的半米开外。韩千岚欣赏地鼓掌几下，吸引了不少班里女生的眼球。她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不知是因为投得太远的铅球，还是因为韩千岚和米兰站在一起。

米兰一肚子火气，见不到商臻也就罢了，偏偏韩千岚这号人物还要招惹她，真是心累。

她虽然懦弱，但还是有小姐的脾气的，便憋着眼泪径直从韩千岚和杨潋潋身边走过去，头也不回。

于是便也没有看到杨潋潋一张姣好的脸上，古怪的表情。

事情倒退回今天的早上。

雪已经晴了，在冬日的暖阳下慢慢融化。商臻整理了一下校服的领口，对着古旧的镜子看了看自己。大而失神的眼睛渐渐聚焦。不行，他得打起精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处理。他单肩挎着书包，默不作声地走出院子。这时。

漆黑的一个东西怼在了她胸口。

修长、油亮的枪杆。

“——把手举起来，不许动。”

男人低沉的声音喝令道。

商臻眯起眼睛，将目光从枪杆上缓缓上移。

“把双手举起来，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虽然不是很明白情况，但商臻知道这一枪肯定能要她的命。她一边打量眼前这个高大的男警察，一边将纤细的双手缓慢举起，手心向外。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商臻的院子门前，聚集着一支警队。每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都将枪口紧紧对准了这个矮小的、穿着蓝白红色校服的孩子。

“......这是？”商臻问。

“我们要以杀人嫌犯的罪名逮捕你，不能有异议。”男人严厉地道，手中拿着一对明晃晃的手铐。

“我杀了谁？”商臻这下是真的有些懵了。

“张汶，惠水中学的男教师，”男人沉声道，“尸体在今早被发现——没有了内脏。而你是绑架他的人，有重大嫌疑。作案手法也和猫妖完全一致。小小年纪如此残忍也不是个例了，请你不要反抗，不让我一定会要你好看——商家的猫妖。”

张汶死了？

商臻惊愕得大脑一片空白。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咬牙：“我没有杀他。”

男人眼中闪过既失望又愤慨的光芒。

“敢做不敢当，这就是你们妖怪的尊严？”

“不管你怎么说，”商臻强迫自己冷静，抬头看向他，“我都没有杀他——”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了醉醉熏熏的商阙。

他一看到警察，立即睁大眼睛，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瞬间，在男人一个眼神的指示下，一众警察将长枪对准商阙的天灵盖。

商臻的冷汗从额头渗出来，听到父亲崩溃地吼道：

“不是我！都是他！那个不孝的臭小子，和我没有半分关系！不要杀我！”

呵。商臻一声冷笑。

突然想放弃了。

男人说得对：妖怪也是有尊严的。而如今，她不如就乖乖从命。

与其挣扎，不如留下枪口下最后的尊严。

但是一个恍惚间，他仿佛想到了米兰·诺西。那个金发小女孩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耳朵和尾巴瞬间变幻而出，尖利的手爪噌地挥向男人的喉咙。

这个男人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人类，他向后避闪，商臻的爪子只划破了他的脸庞。血淅淅沥沥流下来。“上！”他对身后的手下喊道。

商臻猛地跃起来，不凡的身手让他迅速躲开他们，向矮房的房顶跳去。

“真不愧是狗急跳墙——虽然你是猫吧。”

商臻纤细的手臂一下子被人握在手中，咔嚓一声折断。

好痛！

他痛得眯眼，这时也看清了：

吸血鬼。

雷登·诺西！

“你......”

剧痛使得她的反应力下降，他一拳打在她小腹处。

商臻一口血涌出来，他将其含在嘴里，倔强地瞪向他。

“原来是你搞的鬼......”一说话，血便从嘴里汩汩流下，商臻眼前变得一片昏黑。在昏迷前，他似乎听到了吸血鬼在他耳边低语：

“——让我们看看，你这一条命，真的扛得过去吗？

小猫妖。”

哗啦一声，阴影下，老旧的窗户被纤纤玉手用力拉开。

“真吵啊......”

苓堇自言自语，揉着被灿烂阳光刺痛的双眼。而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真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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