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没有九条命

打起架来不要命——果然你们猫妖都有九条命。

那只吸血鬼说的话始终萦绕在商臻耳边。他低头走进院子，院子里长着深绿色的爬藤类植物，在一片阴暗中他家的房子就破破烂烂立在那里。他眯了眯眼睛，甩开额前的刘海，走进屋子里，打开灯。

屋里烟雾缭绕。里面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见到他便阴阴地抬起头来。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清脆地落在商臻的左颊上。

很重，血立即就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商臻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

男人有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潦草地蓄在颈后，脸色黑黄，表情狰狞。

“你又招惹了那些人！”他朝商臻吼道，“你这个小混蛋，迟早要让我把命也搭上——”

商臻的嘴角微微勾起来，是甜美而嘲讽的弧度。他脸上尚印着五个深红色的掌印，血也残余在唇边，但是他的眼神那么清冷，让人感觉他分毫没有认输。“少来这套，”他说，“你不过是个落败者。一手撑起这个家的人是我。”

砰。他挥来的拳头导致商臻的头直接撞上旁边的立柜。

商臻没有躲。踉跄了一下，又站直了。

“我在黑市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也为了烟酒的钱而默认了吗？”他冷笑道，“我们都没有好好活着的资格，商阙。”

父亲暴怒，抄起身边的东西朝他砸来。

他其实是躲得开的，但是，不想躲。

他感觉到疼痛，似乎是晕过去了。等到醒来，商阙已经出去了，房间里一片安静。商臻找到毛巾浸上冰水敷在额头上，毛巾上一片血晕。他晕晕乎乎的，有点想呕吐，试着从墙角爬起来，这时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商臻知道这是谁。

“哎呀。”女声传来，“你看上去真惨。”

商臻不耐烦地抬头，看到了修长的腿和长长的和服。

“苓堇。你来做什么？”

“别这么冷淡，”女孩微笑道，“作为邻居，听到你这里有动静，人家就来看看——是在关心你呢，还是这么不知好歹啊。”

商臻一阵头痛。

面前的女孩身材高挑，有着一头棕色的弯曲长发，层层叠叠地垂在腰际。

她身穿一袭浴衣，黑白色的花纹在她身上丝毫不显得单调，反而有种华丽而优美的格调。她的背后系着长而大的蝴蝶结，白皙的脚踝上拴着金锁，脚下踩着厚厚的木屐，让人怀疑她是怎么站稳的。这个少女眨着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亮晶晶的瞳孔注视着商臻让他不忍心拒绝。这就是商臻的邻居——狐妖苓堇。

而且显而易见，她是个日本妖怪。飘洋过海来到了这里，却深居简出，行踪诡谲。

“让我看看。”苓堇弯下身来，冰凉细嫩的手指拿开冷毛巾，贴上商臻的额头。“你真是的，明明打得过他却偏生要挨打。”她埋怨地道，“来我这里休息吧。”

便强行拉着头脑昏沉的商臻穿过院子，来到她家。

苓堇喜欢花，院子里是兰花的天堂。虽然她总是抱怨这里阳光不足，却从未有过想要搬家的想法。一走进她的院落，便是一阵阵幽香。她让商臻平躺在自己床上，用娴熟的手法给她处理伤口。日本妖怪都很传统，苓堇用的居然是自己捣好的药糊。商臻也由着她去，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些日本最近的传言。

“说起来，”商臻看着天花板，有些恍惚，“你前些日子不是叫嚷着要把他带回日本吗？”

“他不肯呢。”苓堇轻轻松松地道——这里她们在说的是狐妖的男友——“怎么说，日本最近也不太平。好歹中国是有妖怪保护条例的，日本人可不会这么善良滴允许人类和妖怪在一起。”

“哎......”商臻叹息。“你堂堂一只九尾红狐，这么钟情于人类可真是耻辱。”

“嗯？”苓堇给她换药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脸上露出腹黑的微笑来，“你敢再说一遍？”

商臻没有力气和她争辩，便安静了下来。

这时苓堇露出了一副古怪的样子，道：

“别管我了。你最近又去得罪杨家了？”

商臻睁开眼睛，目光变得有些锐利。“你怎么知道？”

“我不单单知道这个，”苓堇的长长睫毛垂下来，漫不经心滴道，“我还知道你这次是因为一只吸血鬼。”

“......你消息果真灵通。”商臻冷冷道。饱含警告意味。

“英国妹子合你的胃口？”苓堇逗她，“你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了。”

商臻难得没有暴跳如雷。

他微微沉思一秒，决定还是不告诉苓堇关于米兰的小叔的事情。“她......很特别。”商臻说。

“怎么特别？她很好看？”苓堇问，笑容嫣嫣。

“不是这种。”商臻摇头，“她不是那种站在人群中让你第一眼就认出来的特别。而是另一种......让人想要接近的特别。”

“别开玩笑，”苓堇笑道，“从来都是吸血鬼拥有别人，你可别对西方妖怪持有妄想。”

“算了，”商臻说着想要起身，却被苓堇按了回来。

苓堇凑近她，长长的头发如同铃兰花的叶子一般垂落在她锁骨上，美丽而魅惑的琥珀色眼眸深不见底。“如果有什么事情，”狐妖低声道，“记得要告诉我。”

商臻回视她：

“如果必要的话。”

“你不像我，你没有九条命。”苓堇道，“记得珍惜这唯一的一条。”

“臭小子......”深夜里，男人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响起在大街上。他鼻青脸肿，衣衫破烂，骂骂咧咧。“还是让我逃出来了啊......我要你好看，猫妖......”

他跑向一条拐弯的街道，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笔挺的身形。

抬头一看，对方带着一顶黑皮贝雷帽，面庞瘦削，肤色雪白。

“救我......”张汶刚刚出声，便被有力的手臂一把勒在了怀里。

“你——尝过被吸血的感觉吗，东方人？”对方的声音低沉性感。张汶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冷。那人露出了尖长的獠牙，直直刺破了他的衣服。深夜的乌鸦扑楞着翅膀从树上起飞，发出瘆人的尖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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