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的一袭青色衣衫在夜晚的寒风中高高飘扬起来。宽大的手袖遮挡住面庞。缓缓地,这人露出庐山真面目来。那英挺的五官、极短的黑棕色头发和身侧那卷起的盈绿色鞭子,都让商臻第一眼就认出她来。
杨滟滟。
商臻微微哼了一声,心想来得正好——便发现杨滟滟不对劲。
那双和她妹妹一样的棕色眼珠紧紧缩成一点,完全看不出里面应有的光斑。而且她的脸上有股商臻很熟悉的煞气。这是妖物发疯时的煞气。巫女不属于妖物,但也不属于人类,所以一半一半的血统让她们有了两个物种分别的特性。然而此时杨滟滟身上没有半丝人类的气息,所有气息都归属于妖物。
商臻下意识将米兰护在身后,并对苓堇低声道:
“快回来!”
但是苓堇没有动。
她的一头梨花长发被风吹起几缕,迎合着风吹过枯枝的凄厉声响,居然有种诡异的色彩。仿佛她真的是那种日本古代名画中的悲情女子。她只是站在原地,背对着商臻和米兰,一动不动。所以商臻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猜测她现在应该百感交集。
杨滟滟按照原先的轨迹,缓慢地一步步走进苓堇。
苓堇伸出一只芊芊玉手,仿佛在遥遥触碰着她的脸颊。
这时杨滟滟停了下来,眯起那双不对劲的眼睛,打量苓堇。
“苓堇!”商臻再次叫她,无比希望她能立即撤退。
“和服......日本人......?”杨滟滟出声了。声音很低沉。
苓堇的背影纤纤瘦瘦,依旧是不动弹。
突然之间,杨滟滟做了一个让商臻出了一身冷汗的动作:她缓缓举起了那柄长剑。这柄剑师出有名,好似是之前的一柄名叫“明月”的剑,是杨家前任家主的宝剑。啊,那么也就是杨滟滟和她妹妹的父亲了。想到这一点,商臻意识到很是不妙。杨家的老父亲早已患上痴傻症,那么此时杨滟滟拿出这柄剑大约是——
复仇。
这个词跳到商臻心中。
“苓堇!”她大声叫道,“快回来!现在立即!”
她明白,如果杨滟滟的剑再动一分,自己就必须出手。
但是救了苓堇,却会让自己身后的米兰身处危险......天知道失控的人会做些什么。商臻咬住牙关。
谁更重要?
她心中有个细细的声音问她。
谁更重要呢?
该死......
这时解救了所有人的,是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姐姐。”
杨潋潋从府邸深处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她姐姐顿了一下,但手还是毫不犹豫地举着那柄剑。
“日本人......把我母亲还回来!”
她声如洪钟地喝道。
与此同时,一道红褐色的长锁刷地被擎出来,几乎是在几秒之间缠住了杨滟滟的腰部。杨潋潋的左手一挥,顿时锁链收紧,紧紧束缚住她姐姐的腰臂。杨滟滟的手软了一下,而后整个身体都无力地倒下去,跪坐在大槐树下方,喘息着。
商臻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米兰的手。
“痛......”米兰小声道。
“啊,抱歉!”商臻立即放轻力道,但还是不敢放开她。
杨潋潋见状冷冷道:“已经可以了,用不着那么谨慎了。”她走近自己的姐姐,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道,“闹够了吗,姐姐?”
杨滟滟发出不成声的吼叫。
杨潋潋便叹息一声,道:“看来还是不行,今天闹得很凶啊。”之前那只小妖早已不知逃到了何处,她啧了一声,“一群没有用的东西。”
商臻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发问:
“这是怎么回事?”
杨潋潋瞪了她一眼,快步走上来,扬起手,仿佛就要给她一个耳光。但是停了几秒,她的手还是收了回去,愤愤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们要来?杨府岂是你们说来就来的?”
米兰委屈地道: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呵,”杨潋潋冷笑道,“我们的确关系紧密。但是我们不是朋友,我也不会有任何朋友,真是谢谢你了。”
商臻突然道:
“为什么?”
杨潋潋怔了一下: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有朋友?”商臻沉声道,“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别再打哑谜了——你的姐姐,究竟怎么了?”
“——家事。”杨潋潋如此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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