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静坐,未眠。
左安抬眸望向那夜空中仅剩的几点繁星,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寻不见它的身影,只有地面上的斑驳光影才能证明它的存在,半空中那几片发着光的黑云才能确定它的位置。
姜丰悄无声息地移步走到左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差不多了,他们都睡着了。”
思绪回转,轻抚肩头熟睡人儿的脸,将她轻轻扶靠在墙边,左安缓缓站起身,又不禁将目光投向熟睡中的人,许久,才缓声说道:
“走吧。”
这会儿门口的感染者已经没有傍晚那会这么多了,所以这次左安没有选择跟上次一样跳窗出去,而是直接走大门。
丰:“你不是有车吗?开车走不是更快吗?”
安:“不会。”
丰:“不信,再说了,我会啊,诶,你车钥匙拿没拿,车钥匙给我。”
安:“没。”
丰:“不是,那我们逃哪儿去啊,咱两个虽然厉害,但也不能这么浪啊,浪死了都没人收尸的!”
安:“找商店。”
丰:“不是,你能不能不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啊,这样很不尊重我诶。你一直这样?怪不得没朋友,是个人跟你聊天都会被你憋死。”
左安狠瞪了一眼姜丰以示警告,不再去回答这个话痨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月光洒在左安雪白的发丝上,印出点点粼粼微光。
姜丰跟在左安身后,胳膊抱在胸前,一只手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左安,评价道:
丰:“你还真别说,你这白大褂,这一脑瓜子白毛,大晚上看得还怪清楚勒,都不要怕走散了。不过也容易成活靶子,我劝你小心一点的好。”
丰:“话说你这一头白毛是天生的还是怎么,一根黑的都找不到,你找内Tony可以啊。”
左安实在是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了姜丰的自言自语:
“闭嘴,到了。”
晚上光线不太好,姜丰盯着店名看了好一会,突然道:
“这TM是我的店!”
安:“那正好,先谢谢你。”
门“吱呀”一声开了,就像七旬老者缓慢挪开叉开着腿一般,仿佛少一不注意就会筋骨寸断。
丰:“你小心点儿,这店可是我全部家当了,我还指望它发家致富呢。”
店内漆黑一片,只有少许月光透过玻璃照射进这家不过十几平米的小店,借着微弱的光,小店里的陈设一览无遗,仅有的几个货架此时正七歪八扭地躺在地板上,或斜靠在墙面上。商品散落一地,放在柜台上的酒还被磕破了好几瓶,酒水顺着柜面流到地面,与地面上的商品交织在一起,着实让人见了心烦。
安:“哼,好店。”
左安看着眼前这家姜丰“视如珍宝”的小店,冷不丁地赞叹到,这对患有洁癖的他来说,这种场景简直就是一种酷刑,遭抢劫了也不过如此。
丰:“啊!!!我的店啊!!!这……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致富梦,破碎了……”
姜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翘着兰花指从面前的那一滩酒水混合物中捻起一包饼干,嫌弃地甩了甩,拿到左安面前晃来晃,道:
“兄弟,你这还要吗?”
安:“储物室在哪?”
左安根本不往地板上那个人那儿瞅,小心翼翼地捡着干净地往店里面走。走到最里面才发现就一扇门,刚才那句就多余问。
姜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洁癖,一点也不讲究,管他踩着什么呢,洒在地上的酒水也好,掉在地上的零食也罢,反正都是自己的钱,面对这种情况, “保大还是保小?”,当然是保大啊!
安:“诶诶诶,锁了,锁了,你给哥留个后路,就当给哥个面子。诶!你这……”
这边话刚说出口,那边左安就已经端枪准备强进了,可不知怎的,门竟没上锁。左安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抬手示意身后的姜丰匿声,自己则一手握枪,随时准备射击,另一只手轻覆在门把手上,姜丰见状也赶紧掏枪准备,两人一左一右贴在门两侧。
“走。”姜丰轻声说道。
左安覆在把手上的手猛的一转,随即立刻冲进储物室,举枪朝向室内深处的角落。
安:“出来。”
丰:“这枪可不长眼睛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姜丰附和道。
“别别别,手下留情,我只是想在这里躲一下,”里面的人立马站起身往门口走,当他看清楚门口端枪的人时惊喜地笑道:“姜丰?!你还活着呢?!这店里乱成这样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白伤心了。 ”
“景?景逸?!”姜丰定睛打量着眼前人,光线不太好一时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真的是你!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我还活着,你还没死我能死吗!害,误会一场,诶,你别端着枪了,怪累的,收了吧,自己人。”
姜丰直接一个熊抱抱住了景逸,又是拍肩又是抚背的,还真是三日不见如隔一年啊。
景逸掰开姜丰的胳膊,示意他差不多行了,当他的目光落在左安身上时,眼神仿佛失焦了一般,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姜丰见景逸正直勾勾地盯着左安,才想起来这两人还不认识,忙向景逸介绍道:“哦,见到你太激动都忘介绍了,这位啊,是市医院急诊科的主任,左安左主任,左安,这位是我好兄弟,景逸。”
“左,左安,真,真的是你?”景逸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左安,眼泪鼻涕夸夸往外流,“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左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他从小就不被同龄人喜爱,生人勿近的外表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招待,不过这人眼泪鼻涕都要抹到自己衣服上了,理智告诉他要赶紧摆脱眼前这个人。
左安伸手推了推景逸,纹丝不动,他被景逸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左安心里不禁叹道:这家伙,得一米九了吧,劲还挺大,跟堵墙一样。
“松手!”左安猛的一推,“收起你的眼泪鼻涕,别碰我!”
景逸被推得向后退了两步,忙拭去脸上的鼻涕眼泪,顿了顿,道:“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有点激动,你这几年都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我终于找到你了。”
安:“我们很熟吗?我不认识你。”
逸:“怎么可能,我们小时候就在一起玩儿的,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我们一起玩,一起吃,一起睡,我们……”
安:“够了!我们不熟!”
景逸话还没说完,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咬着嘴唇,搬弄着手指,许久才重新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略带哭腔,道:“可……我们,不是兄弟吗……我们,我们明明是兄弟啊?”
“好了景逸,”姜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兴许他只是不记得了,没准过两天就想起来了,你哭得有够难看的。”
左安丝毫不睬他们,自顾自地在储物室摆放的架子上翻看这物品,挑了些抵饱扛饿的食物,拎了箱水,转身就要走。
“快快快,他要走了,”姜丰一巴掌拍在景逸背上,“还哭,再哭人就跑了!”
“走了?”景逸揉了揉眼睛,让眼睛重新聚焦,“快,我们也走,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走丢了。”
“诶!我们也拿点东西!不然白来了!”
……
现在是二月,刚刚入春,还处在回春寒阶段,月光照耀下的街道只有左安三人,冷风嗖嗖而过,还有些寒意。
左安紧了紧衣衫,不觉加快了脚步。
回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天边已经升起了一抹白色,左安还没进门,就听到左柚醒了,正到处找他,还哭哭啼啼的,无奈地笑了笑,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柚:“昨天晚上还在我旁边的,叫我乖乖睡觉,可他一点都不乖。”
“谁不乖啊?嗯?”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左柚猛地一转头,眼泪瞬间收不住了,如断线的风筝,不停往外流。
“哥!”左柚冲上去直接扑在了左安身上,“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不哭,”左安伸手轻轻拭去左柚脸上的泪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你也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掉啊!外面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左安轻抚着左柚的后背,将她拥在怀里,“柚子已经长大了,哥哥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要学会独立,要是哪天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你可不能像这样哭哭啼啼到处找我哦。”
听到左安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左柚才不愿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把抱住左安:“我不管,谁叫你是我哥呢,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个?我内什么,这些东西放哪啊?怪沉的。”姜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急诊室门口了,他尴尬地朝左安笑了笑,脸上写满了“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
左柚忙松开紧抱左安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我知道哪里有空房间,我带你去吧。”
“啊,哦,哦,好,好的,不过得等一下,还有个人,真是的,他怎么这么慢。”姜丰有点语无伦次,急需有人来救场。
逸:“左安!姜丰!姜丰——”
丰:“说曹操曹操到,人这不就来了。”
景逸搬着累得比他上半身还高的纸箱子,托着箱子的两只手还各挂着一个塑料袋,装得满满当当。
姜丰见景逸这架势,怕不是把他的店搬空了,“景逸!你是一点都不给我留啊!我当兵的补贴都砸这店里了啊。不行,我心脏疼。”说着伸手揉了揉胸口,似缓解一下精神上的疼痛。
“罢了,你丰哥大度,就当我给下辈子积德了。”
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姜丰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能救下这一屋子人,几年白干,值!
“少爷,这是?”吴庶实在耐不住了,年轻人的事本不想多过问,实在好奇能被左安带回来的人到底会是谁。
“先进来。”左安朝景逸的方向低声道。
“哦,好。”景逸忙加快脚步,手上的箱子摇摇晃晃的,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一般。
“放这儿吧就,我去找个房间收拾一下,你们聊。”姜丰从景逸手上接过塑料袋,并示意一直站着身边的左柚带个路。
柚:“跟我来吧,我知道哪里有空房间。”
左柚蹦蹦跳跳得跑在前面,姜丰扛着两大袋东西摇摇晃晃地紧跟在后面,生怕一眨眼前面的这个人就跑没影了。
大门口只剩下了左安和景逸,两个人四目相对,景逸略显尴尬,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大家好啊,我叫景逸,前景的景,安逸的逸,在大学当老师,我还有几个学生,本来也是跟我一起的,不知怎么就跑散了,我还得去找他们……”
目光不知不觉就飘到了左安的身上,“找”这个字实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有点害怕这个字。
左安似乎察觉到了景逸隐蔽的目光,转头朝景逸的方向看去,景逸忙收起眼神,刻意避开了与左安对视,他可不想被左安看作流氓。
“啊——”就在这时,一阵尖叫声从走廊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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