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渡:世间多少爱恨痴怨,身在红尘中,迷了心眼。抛不开,忘不却,平添几笔人情债。人罢,妖也罢,后悔事诸如繁星;来我铺中买卖者,当知“取舍”二字。
青松立玄石,泓泉飞峭壁;朗朗清风,悠悠天地,好似仙人境。
天涯上的白色身影,凝神聚气,搜循着故人气息。艾玲等待一旁已有半个钟头。半个钟头她盯着白西服的侧脸,一遍遍刷过他白白的额头,细细的眉毛、合上的眼睛、懒得翘起的嘴角。等到烦了,就想象着他的意识漂到的地方,想象着他忽然发现老朋友后所谓的“惊喜”反应。
她听到了叹息。
河渡睁开眼看见艾玲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心下一紧。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河渡问:“他醒了吗?”
“没有,还在睡。”
“你找我有事?”
艾玲往前走,脚下是万丈深渊。瀑布的轰隆响彻山谷,听得她心痒痒的:“河渡,我想下去玩。”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在尘世停留了百年,不觉已染数层尘埃。她有着翱翔九天的翅膀,却从来没有飞到九天过。不止一次遐想,那是个怎样的故乡呢?
也许是她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恳求打动了这个性薄的男人。河渡退后几步,声音鲜少的温柔:“辛苦你了,去吧。”
艾玲黑黑的眼一下亮了,纵身便已跃下崖口。
不见,复见!谷底一声亘古啼鸣,竟压下瀑布声,穿破天际!远方丛林,百鸟惊飞。王者归来,风云骤变。精灵一时纷现于世,躁动不安。
“出现了!出现了!”
“那是谁的叫声?”
“凤!是凤!”
“那是传说,怎么会真的存在?”
“我听到了!就在那个地方!去看看!”
传说中消亡的神族啊,难道真的存在?森林中争议不断,忽闻奇异歌声,眨眼,一股巨大冲力自枝叶间穿过,卷落千万绿,前往未知处…
精灵出,是故神出。那是神现世的证明啊!
观此一幕,傻眼的禽族声音开始颤抖:“凤、凤临世!王临世!”
山下砍柴的樵夫们刚刚抬头,一股奇怪的强风便毫无征兆地刮了过来。
“啊!”砍到一半的大树被刮倒,压在樵夫身上,溅出鲜红的血来。
真是突来的变故!“快救人!”村里的男人们急忙跑过去,五六个人齐力去抬树。
“一二三,抬!”男人们咬着牙,憋红脸,更是汗流浃背。可谁有办法呢?大家都是邻里,绝不希望哪一个出了意外。家里的女人不准,小的更不准。
此时,远处森林上方的鸟群飞涌而来。有人率先发现,指着天上,惊得说不出话:“怪……”
抬树的几个只是瞧了眼,骂道:“看见了,别嚷嚷!赶快把陆续拉出来!”
这山中有怪物?鸟儿怎么都逃了…好奇的不是时候。男人只好忽略异象,专心救人。
凤一头扎进瀑布,顶着阻力,在水中欢愉不已。
河渡皱眉。看来退的还不够远,衣服都湿了。瀑布中隐匿的彩凤倒是玩得高兴,身形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显然神力已渐渐觉醒。河渡吹了声口哨,少女停下问他:“什么事?”
“别玩太晚。”听声音,她的近亲都来了。
“嗯,再玩一会儿。”河渡不喜欢打扰,她也不喜欢热闹。艾玲暂时将一切抛之脑后,也不管河渡是否离开,尽情享受着真身舒展的滋味。
河渡去看望刚救回来的小家伙了。
落五在一间简陋的竹屋里醒来。
踏出门,见石桌,篱笆,古琴。
“……”妈的,这是做梦还是穿越的节奏?
“小猫咪,醒来了?”这低沉的声音…这像鬼的男人。
落五立马跳到桌上,与男人平视:“你是什么人?管什么闲事!”
“我管的事很多。回答问题之前,你得当个乖孩子,乖乖坐好。”河渡带起手套,揪着他露出的猫耳朵。落五不察,痛叫。
“你他妈放手!”奇怪,自己的耳朵怎么露出来了。再回头一看,尾巴果然也在。落五瞪着男人,肯定是他!
河渡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坐好。”
落五咬牙坐下。
河渡这才松了手,不再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巾,仔细擦着琴上的灰尘。他道:“你这么不要命,白丫头当初为你做得一切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落五:“我不认识白丫头,这里是哪里?放我回去。”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要回去,等些时日。你看你,妖力耗损,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为了什么去送死?小孩子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河渡想起四年前在自己铺里代替艾玲打工的白丫头。她的福缘极深,恰好抵得住铺子里的诅咒。促成她与铺子的缘分正是因为眼前的小猫。
河渡在找一位故人,而故人在找他的挚爱。阴差阳错,河渡找到他的挚爱,故人却仍在漂泊,不知何处。
缘分啊,真是奇妙。
落五深深皱眉:“你为什么救我?”
“顺手。”河渡非常嫌弃晃来晃去的猫尾巴,十分担心它碰到自己的收藏,于是指着对面:“乖,屁股挪过去。”
落五满脸不可置信,上下看了他一眼,皱着鼻子挪到对面。嘴里不由自主骂了句:“死洁癖。”
河渡斜视过去,不着一语,回头继续爱抚古琴。
落五想了想,问:“迹难呢?”
“死了。”
“死了!”那么厉害的家伙死了!任他如何不信,河渡云淡风轻的话语正如他的神秘,不多诠释。
“他被你杀死?”
“他被自己杀死。”河渡拨了一弦,无声。万物有灵,冰冷的琴也有颗火热的心。既然自己不入他眼,强求不得。遂收起玩心,专心和小猫聊天。
他问:“有兴趣做一场交易吗?”
落五警戒:“你想说什么?”
河渡:“我有间后悔买卖铺,可以交易你想要的东西。一人,交易一次……”后悔买卖铺的介绍由同一人说起,千遍万遍,低沉的声音不变,其中规矩清清楚楚,诉说的口宛如寺口的沉钟,字字看似诱惑,实则字字警醒。就看听者有心无心。
“哼,少自以为是。”落五压根不信他。交易是以双方利益为基础,而他不信陌生人:“我没有想交易的东西。你救了我,日后我还你这个情。”
河渡却不在乎:“救你,还的是白丫头的情,无需你还。你的价值该用在你关心的人身上。”
关心?菊理算吗?落五想起他,心中升起了奇怪的感觉。找上奇劫迹难是为了了断过往,堵上性命,堵上未来。
若生,他做C市老大,不再流浪,陪在菊理身边;
若死,他做孤魂野鬼,漂泊亡界,继续孤身只影。
他纠结,说明猫已恋家。河渡适时抛出诱饵:“心有所求,不如一试。不过一次交易,你拿不走太多,我赚不得什么。”
落五沉思片刻,问:“如果我想拥有白天作为人生存的权利,要拿什么跟你交换?”
“拿你的妖寿来换。”
“什么是妖寿?”
“你作为妖的权利。”河渡仔细向他解释:“一旦舍弃妖寿,便代表你已从妖道转至人道。从此生老病死,遵循人理。简单来说,你不可能再拥有超过百年的寿命。”
落五冷笑:“也就是说,无论修为以后提升多高,该死的时候我就得死。是吗?”
对方一个响指:“理解正确。”
奸商!落五起身就走。
河渡双腿交叠,等着他停下来:“为什么你变身有时限?等你知道原因,还会认为这开价太高吗?”
落五果然停下,转身问他:“你会告诉我?”
“不会。”
落五继续走。
河渡道:“我相信你最了解什么是缘分,你最渴望的是什么,在这里做客的几日不妨好好思考一番。”言此,又好心送忠言一句:“不要走太远,谷中多野狗。”
语毕,小猫已不见踪影。
河渡四下张望,艾玲还没有回来,正是天时地利。瞥眼,原本在手边的古琴正半掉不掉地悬在石桌边。他刚伸手,它竟飞起!
一般,妖百年可修得,精千年而得。这古琴在五十年前被人拿来交易,不过百年真身已经成精。今日又学会飞驭术,它是要逆天?河渡嗔奇,以为继艾玲后又捡了便宜。于是静观其变,看他修为。
古琴被河渡惊吓,情急下冲劲过猛,竟然愣了几秒才惊喜发现自己悬在低空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可以远离变态!可以去找主人!天,幸福来得太突然…
心中默念:“走!”古琴顿时感觉周身风起,身子飘飘然,宜人的感觉让它陈年的皮肤再现活力。
河渡面无表情。
从刚才它开始移动,过去二十秒。它成功飞离石桌…一米。
还不如爬的。而它为什么还那么陶醉?
原谅笨蛋是承认自己的愚蠢。河渡轻轻扔出石子,琴落地。
相信能轻易挣脱魔爪的自己还是太天真。古琴默默承受着变态的践踏。
“挂我面子。”河渡在古琴面上留下脚印,方心满意足的抬起贵脚。
“河渡,我回来了。”远处,艾玲已化为人形,满面春风的飞过来。
河渡稍作动作,古琴身上的脚印已没了痕迹。
艾玲走近发现了脚下是河渡钟爱的琴,惊呼:“琴掉了,河渡!”
奇怪的是河渡不怒了,只平淡吩咐她:“脏了,带它去清洗。”说罢,面色冷酷的转身离去。
艾玲眨眼,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嘀咕:“神秘的河渡他总不爱笑…”
因为他是个傻B,爱装B。不能说话的古琴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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