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千年前的故事四

1.

“宵禁啊……”我站在街道阴影处，抱臂看着赛涅和梵优说话。

……

“明明前一晚上还在做噩梦，现在却……”

赛涅顿了顿，看起来更生气了：“还记得吗？你是个人类。不要以为和我待在一起久了，就摆脱了人类的弱小。”

梵优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

“……宵禁，贵族院应该给了你不小的压力……我想……”

“我想争取一些会支持这个立场的声音。”

赛涅一时语塞。

他偏过头不看梵优，而是突然冲着我的方向：

“看够了吗？”

……

我：……

行吧，小情侣闹别扭，倒霉的是我这个闪亮的大灯泡。

我从阴影中走出：

“公主殿下，王子殿下。”

赛涅看着我，皱着眉：“你最近很喜欢夜里出来。”

梵优也收拾好了情绪，和赛涅一起盯着我看。

我沉默了短短的一瞬。

“因为我快要离开了，所以想再见见柔塞的月亮。”

“为什么？”

“什么时候离开？”

前一句是梵优问的，后一句是赛涅。

我十分自然的掠过赛涅，看着梵优：“因为父亲来信，要求我回到他身边。”

是的，这就是千年前，沃伦·希尔给出的理由。

2.

……

‘我的女儿：

你已经离开太长的时间，花园里的花朵都不再芬芳。

我并不希望你困于阿卡拉德，但也会控制不住一个父亲的思念。

你的母亲准备了美丽的裙子和华贵的项链，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穿戴上它们，然后在永恒舞会上宣告希尔家族的未来。

我的女儿，你会是摩绪涅最明亮的圆月。

沃伦·希尔’

……

3.

单看这封信，我是决计不会相信这是希尔公爵能写出的话。

但在询问千年前的缇蒂后，她却习以为常的告诉我。

‘父亲爱极了我，时常称我为月’

她正在浇花，说到这却停了下来，回头看我：‘在没来到柔塞之前，我对这个称呼感到不解，因为在摩绪涅的永夜里，我从未见过月亮。’

‘我问父亲，他告诉我说，摩绪涅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就连始祖都还没降世，那时的血族处在最鼎盛的时期，那时的摩绪涅，是有月亮的。’

‘但一场灾难摧毁了一切，血族开始衰败，也在数万年间，失去了月亮。’

‘缇蒂’淡淡地讲述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问父亲灾难是什么，父亲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看着我微笑，然后摸摸我的头，告诉我我将为血族带来走上顶峰的希望。’

她的眼中终于不再平静无波，而是泛起了些许讽刺的笑意：‘那时的我——准确来说，是在遇见你之前的我，一直认为，我会接替父亲的位置，保护着摩绪涅，并跟在王的身边，看着血族强盛。’

她掂了下手上的洒水壶，又转过身去浇花：

‘缇蒂。’

这是我们见面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叫我。

我没有应声。

‘千年前的永恒舞会，是不是很痛？’

我没说话。

她自顾自道：‘血脉剥离，一定比捅刀还痛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已经浇完了花，久到她躺在床上准备入眠。

我走过去敲门，看着开门的少女。

‘很痛，虽然忘记了一切，但还是很痛。’

她闭了闭眼。

‘你痛了一千年吗。’

……

4.

我最终没有回答‘缇蒂’，而是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打算当一晚上的街溜子——直到看见赛涅和梵优。

……

听到我给出的理由，梵优看上去还好，倒是赛涅，几乎是在我话音未落时便皱起了眉头：

“你……”

他似乎是想问我些什么，但他偏头看了眼梵优，最终还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好像有个血族逃走了。”

梵优显然有些跟不上赛涅跳脱的思维，当然也有可能是心虚导致：“啊？”

赛涅看着她：

“我进入教堂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一个血族的气息，很快就消失了。”

“这……这样啊。”梵优开始眼神飘忽，然后向我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我：“？”

不是我说，梵优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求救过于明显了吗？

赛涅正在盯着你看啊！

5.

但谁让我是个努力的cp粉呢？

“欸？那个小教堂里是不是还有个人类？”

赛涅施舍给我一个眼神，并附赠了冷笑：“你们两个当我瞎吗？”

然后继续盯着梵优：

“是想要保护那个逃跑的血族？”

梵优：“……”

梵优：“在你闯进来前他趁乱逃跑了，并没有伤害我。”

在赛涅的注视下，梵优艰难的为一千年后的某鬼开脱：

“他和我一样，都是被绑在那里的，我就想着也没必要为难他……”

赛涅看上去有些将信将疑。

然后又看向我：“所以你……”

“我一向无条件维护凯瑟琳殿下，尤其是在你面前。”

我迅速做出了应对，并挪动脚步站在了梵优身侧，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这时候院里的动静拯救了正在被盘问的我和梵优。

梵优果断选择帮我：“什么声音？”

赛涅皱了下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

“可能是那家伙醒来了。”

“是那个冒充我的血族？”

赛涅随意的点了下头：“嗯，现在看来是我下手轻了。”

6.

什么叫三堂会审，我想这个倒霉的吸血鬼一定对此很有心得。

……

“殿下！我只是才接替这里的工作……也就是不久前，才到的柔塞！”

梵优上前一步：“多久？”

“最多三个月，我对这里还不是很了解。”倒霉鬼看着赛涅，像是怕被误会说谎一样又急忙道，“甚至这个维尔纳家族，我都不太了解！”

赛涅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倒霉鬼浑身一个激灵：“就只是一直被勒令藏在这座宅邸中，平时也不能出去。”

梵优适时问：“那你怎么觅食？”

“我，我的同伴们会将食物分给我……”

梵优眯起了眼睛：“食物？莫非就是柔塞的臣民。”

赛涅身上的杀气一瞬间重了许多。

倒霉鬼：“！”

倒霉鬼：“我没有杀过人！”

他几乎是尖叫着：“我用完餐，就将人还回去了！”

我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看赛涅。

赛涅此时正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梵优依旧十分尽职尽责：

“维尔纳男爵是被你们杀害的？”

倒霉鬼似乎有些顾虑，一时间没有回答。

直到赛涅冷呵一声：“回话！”

可怜的倒霉鬼都要吓哭了：

“不……不是我杀的……是他！是他自找的！”

自找的？

我插了一句：“他想要成为半血，然后失败了？”

倒霉鬼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却没回话。

梵优接替了赛涅：“说话！”

我嘴角抽了一下，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我现在很想笑。

“……不，不是……”

我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

这个倒霉鬼说话速度也太慢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蹦。

直到……

“……他有一头金棕色的长发，身着很是华丽的衣服。”

我瞬间来了精神。

梵优问出了我想知道的：“男的？”

倒霉鬼用力地点头：

“是的！他太美了，有些……雌雄莫辨！”

这形容！

该隐！

倒霉鬼还在继续：“在柔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们巢穴之外的血族，但当我想要靠近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血族让我‘滚一边去’。”

“我当时有些生气，但不敢说什么，因为……”

倒霉鬼脸上露出了畏惧的表情：“因为那种压迫感……”

梵优打断了他：“这些事没必要说，讲重点！”

“……他问我莉微凯瑟琳，也就是三公主殿下，有没有心上人。”

赛涅的眉头现在大概可以夹死两只苍蝇：

“他在打听莉微凯瑟琳？为何？”

倒霉鬼摇头，看来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梵优已经在问翅膀的问题，我看着不远处的黑暗，开始回忆这段剧情。

7.

剧本里梵优和艾尔进入记忆世界第一次见到该隐是在相亲会上，然后艾尔离开，梵优则是又留了三天。

我眼神放空，大脑飞速运转。

千年前的缇蒂告诉我，如果不出意外，按照历史她会在明天就离开柔塞回到阿卡拉德。

而她原本的计划是参加完永恒舞会就再回来。

只是这个时候的缇蒂还没想到，她下一次回到柔塞，是在一千年后。

……

我垂下眸，看着白皙的掌心。

千年前的缇蒂和赛涅一样，拥有着强大实力和对未来的乐观。

赛涅认为自己会去格雷舍历练，然后得到王储的位置，并会在未来成为王，庇佑着摩绪涅的子民。

缇蒂认为自己会在柔塞过上一段时间，然后回到阿卡拉德，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者并开始接手家族。

那时候的缇蒂和赛涅，他们最大的烦恼还是出于对柔塞的不舍。

他们年轻且富有朝气。

他们自信且强大。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和柔塞一样，永远的消失了。

而那消失前的断壁残垣，让时间哪怕是过了一千年，也都还能刺进心脏深处，让人痛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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