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队

被皇上点到的男子抬起眸，他穿着官服，长发束冠，腰间系着白祥云纹缎带，皮肤白皙，齿白唇红，一双凤眸幽邃不已。

他挑着峨眉，敛眸，面对群臣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丝毫不惧：“陛下，臣涉猎尚浅，臣的观点不足以掀起什么浪花。”

他说的是“陛下”，而不是“皇舅”，朝堂之上无亲情，以君臣相称。

这是明摆着不想说喽。

群臣收回目光，章国公的嘴角微微一抽。

果真，传闻不假，这嘉诚王和长公主之子纨绔不已，面对即使是自己亲舅舅的陛下也毫不惧怕，虽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说出这话，可也不怕皇上不念及亲情，怪罪于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你先前和秦王去汴州救济，对汴州各个方面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正巧这宗昌也是汴州官，你且说两句无妨。”

九五至尊知道他这外甥的性格，他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他下旨查案时前一夜也是辗转反侧，内心有丝丝波澜。

这宗昌虽然收受贿赂，可从未一丝一毫用在自身，反而全部捐赠给安济院，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在百姓中口碑极好，且此人有心性有手段有血性，就此陪葬实在可惜——祁礼看出也听出了皇上的意思，心下了然，便道：“臣以为，宗昌确实应该无罪开释。”

“嘉诚王世子，你年轻尚幼，不过方方及冠，此事怎能有什么定夺？这事绝不能轻纵，应当按律严惩！”章国公皱着眉道。

祁礼没有理会章国公，继续着：“有官兵搜查宗昌的住处，除了那本薄账，不仅没有发现赃款，住所也是清贫之极，想来那宗昌定然是清廉之极，况且他在灾情爆发后，施粥，给馍，所有的钱财都用在了百姓身上，况且宗昌一路升迁，也是因为自己之前政绩之卓越，这点不能否认。”

“有一点怕是皇上也不知，在去年有南蛮人骚扰定城，定城快要守不住了，在其他城区的县官讳之不及，也是宗昌将军事物资源源不断地从汴州送往定城，这才将损失降到最小，可这功劳却被汴州的一县官捞了去，宗昌却也一声不吭，是因为他认为能救助到百姓，功劳于谁并不重要。”

“这，都是臣和秦王殿下去汴州偶然得知的。”祁礼目光炯炯，“也是功。”

“功过相抵，无罪开释。且还要赏宗昌，加官晋爵！”

每一个字慷慨有力，直直砸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可收受贿赂不是小事，也万万不是小功就可以相抵的，还请父皇依法自律，以儆效尤！”太子站出来道。

“保住了一座城，将我朝的兵力保住了，也未曾损耗，此乃小功？”秦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勾着唇，“那在皇弟看来，什么是大功？”

太子皱眉：“父皇，儿臣还是认为……！”

“罢了。”皇上摆着手，看样子不耐，“此事朕自有定夺。”

“父皇…！”太子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一边的清远国公拉住了袖子，见到清远国公蹙着眉，轻轻摇头，太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止住了话头。

“退——朝——”皇上身边的得力公公尖声着，众人目送着皇上的离去，三五成派的结对而下堂。

“舅舅，你为何……”太子与清远国公并排走在白砌台阶上，压低声音道。

“随我来。”清远国公理了理胡须，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划过一抹转瞬即逝。

……

“嘉诚王世子，多谢。”楚尚书皆与祁礼并排走着，朝着祁礼作揖。

“谢什么。”祁礼俨然换上了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本王不过是看在那宗昌心性坚韧，有手段有心思，忠心耿耿，若是为了你们之间的相执而陪葬，甚是可惜罢了。”

他本就可以静静看着群臣踢皮球，看着这帮蠢货鹬蚌相争；本来可以稳坐泰山，不过是看在宗昌这等贤才就此被埋没，心有不甘借此而言了两句。

“嘉诚王世子不愧乃京中惊艳！”秦王一步步走下阶梯，笑着道，“这般心思考虑，有你，也算是我朝北国一幸事。”

“其实想想，嘉诚王世子关系素来最好的明郡王，明郡王的准嫂嫂倒也是本王母妃嫡亲妹妹的亲女儿，本王的亲表妹，说到底，咱们的关系最为接近，本该也最为密切的。”

祁礼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秦王向他抛出橄榄枝，不过他没应，逢迎了两句：“秦王殿下何必谦虚，秦王殿下创出丰功伟绩实在不可覆灭，在皇舅的心里也有重大的分量。”

“你明明能听懂的，何必装傻？”秦王笑容凝固，语气蓦地冷了，“若是本王得到了嘉诚王世子的助力，自然也会如虎添翼，将来本王也不会亏待你的。”

他变相着否定了秦王与他“关系密切”，欲意向他抛出站队邀请的请示。

略显紧张的氛围里，清脆的佩环声响起，眼看着别在腰间的佩环将要掉地，祁礼动作也快，顺手将即将落地的佩环带带起牢牢握住在手心里，紧贴着黑麟滚纹衣料，敛眸时蝶翼轻颤，唇角似是微扬，让人有刹那间的失神，而那点漆般的双眸却无半点波纹，冰冷至极。

“秦王殿下，有些东西维持现在就好，不然就像这佩环，易碎。”祁礼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尽人意，“凡事皆有过渡，若是本王想，自会答应的。”

“本王还有事，秦王殿下楚尚书自便。”

……

一道是身着黑色正装的皇子，一道是身着官服的尚书。

“殿下，这嘉诚王世子，似乎并无支持咱们的想法……”楚尚书窥探着秦王的神色，斟酌道。

“秦王叹气：“正如他所说，凡事不可强求。”

若是得到了嘉诚王的支持，也算是也变相的得到了长公主府的支持，长公主与长华公主密切私交，也算是变相拉近了与长华公主江靖侯的关系……而他们之间的枢纽，便是这京中最惊才艳绝的王侯贵子——祁礼。

望着祁礼离开的背影，秦王眼睛深沉。

此时，朝霞褪去，蓝天白云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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