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我是第一次见。多年的岁月却不似其他剑一般侵蚀它曾有的外表,剑格镶嵌的琉璃似雨后银沙湖澄澈的水面。只可惜挖或运输的时候处理得实在是不专业,剑刃部那道刮痕虽在外人看来细小到可以忽视不见,可若叫我来看,实在是不堪入目。兴许是专业病的缘故,也或许是意识到我毕业后择业范围很窄的现实,我总想上手翻蜡给它加固填补一下。
季二这般调侃我,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这样,对这些古板玩意儿痴了迷,别人的脊椎病都是经常坐办公室得的,我们则是一天到晚低着头修这补那低头低的。
我笑了,比起这些,它们被当做废品被处理掉才是最可惜的吧?季二受不了好不容易的双休还要出来听我说的这番长篇大论,于是轻轻抬手锤了一下我的脖子,昨夜熬夜改论文查重的脖子“不忍负责”,咔嚓一声脆响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博物馆里不准喧哗打闹,我指定要当场给季二两拳以还他给我脖子那一掌。
自读了大学,我便极少回南塘了。南塘的幼柳渐渐长成,可南塘却一如记忆中的那般不曾改变。月色湖光下的银沙湖满溢银光,轻舟荡开初荷间、捧着新摘下来的莲蓬和菱角剥下便往嘴里送。我自不曾忘记先前那“一拳之仇”,趁着季二不留神抄起撑船用的长竹竿来直往他身上泼水。季二稍愣一下,也以手作瓢状朝我身上泼。一来一回泼了半天,倒真叫我似回到幼时与兄长在归莲节时也是这般趟着水,末了回家总会傻笑着拖着被淤泥和水搞得脏兮兮的外衣,母亲也不曾斥责过,只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脑,一边拿来干净的衣裳换上。
我随手拿起先前摘的荷,掰下一片花瓣含在嘴中,认输般枕着手臂躺下。我从小到大泼水从来都没赢过我哥,没想到这次连你都赢不过!我扭过头,含糊着对季二说道。他爽朗一笑,也学着我的样子一并躺下。
我与他一并抬头,却见那墨色浸染的夜空正被星所点缀,疏星点缀皓月当空,一如南塘的多个夏夜。
我扭过头,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归莲节时我和哥哥就经常这般,乘着一方小舟抬头看着夜空,吹着湖风—他还会同我讲故事。
季二问,是什么样的故事?
我努力回想着—这些回忆实在是太久远了些,叫我着实有些陌生。远到云追峰的山岚同十五夜的皎月交错,苍阳的叶子灯飘到远方连小光点都看不到的地方…
我说,是很久之前发生的故事,就像我们今天在博物馆看到的文物介绍那样的,只不过更有趣些罢了。
那是吴越交锋的时代,实属越为吴打压之时,家喻户晓的故事,越王卧薪尝胆为有朝一日得以一雪会稽之耻。哥哥不止一次同我提起过,次数多到他一开口我便能接下后半段。末了他总会故作生气的说我,这么搞得真是一点悬念也没有了,哪有什么意思呢?
那就换个别的故事说说吧,这个我已经听腻了。我说道。
小舟随风荷曳、夜晚的银沙湖上晚风抚过脸颊甚是惬意。哥哥的嗓音向来柔和,他也不再讲那段熟记于心的故事,而是哼起轻柔的歌谣,似是哄睡般。
这样的日子已是许久未有过了。
季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这个我听过,前些时日选修的史学课上才讲到过,卧薪尝胆,对吧!
我笑而不答,只抬头看那夜空。
倒是,南塘风荷,一宿清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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