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幕05

商人赶到雇主所住的旅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时候商人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打扰到周围的人家了，用力地敲着旅馆的门，不过他只是敲了四五下旅馆的老板就开了门。

“你是来找麻烦的吧，这个时间来住旅馆。”旅店老板举着蜡烛台，语气很不耐烦，很显然，他是在睡梦中被商人的敲门声吵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现在实在是有急事要处理。”商人连连道歉。

“哈？在这个点？有什么事？”

“我要找住在这里的卡南女士，她是我的雇主，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要跟她汇报。”

旅店老板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商人一番，叹了口气后就回到柜台后取出登记簿开始翻阅。

“卡南......在二楼左转靠街道的那排屋子中最里面的那间。”

“谢谢老板，麻烦您了！”商人鞠了一躬后就小跑上了楼。

商人来到雇主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想到女雇主很快就开了门。

“是有什么事吗？”这个名叫卡南的女雇主问道。

“是的，法尔卡斯的事情。”

女人听后就招呼商人进屋，要和他在屋里谈。女人点了一支蜡烛放在桌子上，示意商人详细讲述他所遇到的事情。

商人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他目睹到的雷茨一行人在法尔卡斯店里的所作所为，女人听他讲完后面色凝重，悲伤之情隐隐流淌在眉宇之间。

“法尔卡斯，肯定是已经遭到迫害了吧......”女人语气哀伤地说道，“你刚刚提到你认识那群闯入法尔卡斯家里的人，可以给我细讲一下吗？”

“嗯...那群人里带头的是塔卡茨商行的雷茨，是商行的内部管理之一，就我过去对他的了解，他是个及其阴险狡诈的人，而且我当时听说过，他在很早之前就在商行地下秘密修了一个地牢，其实这件事本身是很隐秘的，之所以会有相关的传闻，是因为总有人听到商行地下隐隐传出有人的叫喊声。”

“我觉得那偶尔传出的叫喊声大概就是雷茨他们在地牢拷打‘犯人’时，‘犯人’痛苦的哀嚎声。如果...法尔卡斯还活着的话，他现在可能就正被关在地牢之中...”商人说着，抬头看向女人，观察着她的反应。

尽管女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很大的浮动，但是忧虑和悲伤都从她深邃的双眼中涓涓流下。

不过女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她对商人说：“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法尔卡斯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并且被关在地牢里，我们就要知道雷茨那行人这晚的哪些行为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地牢的具体位置吗？”

“嗯，先前有幸见到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去了。”

“那...能拜托你去看一看吗，看一看法尔卡斯是不是被关在了那里。”女人请求道。

商人有些犯了难，且不说进入地牢本身就是个难题，而且如果被塔卡茨商行发现了他的行动，他也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危险。

“报酬...一定不会少的...”

“女士，这不只是报酬的问题......”

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商人不忍女人继续挣扎在悲伤之中，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请问，您和法尔卡斯是什么关系？您看起来很在乎他。”

“我是他的老师，是他作为调香师的老师。他很小的时候就跟随我学习了，一跟就是十几年，而三年前他才刚刚离开我，到这里开启了他自己的生活。他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才华横溢，吃苦耐劳，我也十分疼爱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未来一定会成为留名历史的伟大调香师吧。”

说到这里，女人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如果我没有把他举荐给伯爵夫人，他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么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女人的脸上，商人看到女人的脸上滑落了一滴反射月光的晶莹。

商人听了女人的话，虽然依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依女人的意思，似乎她认为是她害得法尔卡斯落入这般险境。

商人此时内心也开始动摇了，一面是自身的安危，一面是不菲的报酬与可能会痛失爱徒的女人，一时让他难以做出抉择。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女人的请求，不过他事先声明了，如果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会优先保护自己，可能就顾不得法尔卡斯了。女人听后十分真挚地对商人道了谢，然后就又拿出十枚帕普金币作为额外的报酬。

商人看到女人一下子拿出这个数目的帕普金币时直接看呆了，这几乎比他把东方的那批商品全部卖出的收入还要多。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女人现在能拿出的全部家当了。

商人接过钱后，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到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随后女人说，现在很晚了，必须要休息了，明天还要早点前去塔卡茨商行寻找法尔卡斯，说罢，女人便躺到床上睡觉了。

而商人此时却完全没有困意，因为他的思绪此刻正遭受着强烈的冲击。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反复回忆着刚刚做出决定的时刻。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但权衡利弊更是一个商人必备的能力，如果一个商人为了庞大的利益而选择铤而走险甚至以生命作为代价，那么他早晚都会把自己的灵魂都出卖给魔鬼来换取利益。

自己，变成了那样的商人吗？

自己是因为高额的报酬而选择不惜以身犯险吗？可是让他产生了动摇的，是当他看到那女人因为愧对爱徒而落泪的时候。但他真的是高尚到愿为了成全他人而不惜以自己的安危作为代价吗？当那十枚帕普金币摆在他面前时，他原本还在纠结的内心也确确实实彻底倒向了一边......

而不管结果到底是怎样的，事实都是，他都把自己的生命安危放在了次要位置。

无论如何这都是最愚蠢的。

但商人心里总想追究到底，总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蠢法。而当他深思熟虑过后，他还是更希望自己是个高尚的蠢货。

纵使经历了漫长的行商生活，纵使他已经愿意为了庞大的利益而不辞艰险远行东方，他也明白，他不曾放弃过内心那块儿最柔软的地方，即使时至今日那片净土已经所剩无几，即使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越来越像其他的旅行商人一样了，他也想要尽其所能坚守下去。

“这么看来，我果然还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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