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

菲儿，在客人四散离开后，请我吃了晚饭——凝胶团子和清水。

凝胶团子味道有点像年糕，很有嚼头，吃在嘴里又有一股薄荷的清凉感，外面包裹的粉末可能是炒麦，脆脆的。

“如果有点馅料就好了。”我说。

“果然，你和那个人很像。”菲儿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大钢刚来的时候，发明了这种食物，我一直在靠卖这个赚钱。”

“加馅儿肯定会卖得更好。”

但她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抚摸着光滑的桌面。

“我希望让珂莉跟着你。”

“噗……啊，我明白我明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认为你需要一个保镖。”她连忙摇头，“从这里往北要经过土著的村落，对人类来说太过危险，你自己肯定扛不住的。”

“但如果我不戴手套就碰她一下，我整个人就燃烧起来了吧？”

“你只要在手上涂抹岩浆膏，再碰她就没事了。”菲儿说道，忽然皱起眉头，“……你没事碰她干什么？”

“难……难道不能等我回来再带她一起走吗？感觉和她一起旅行……压力会很大。”

她摇摇头。

“我和她，等待这个机会等了一百五十多年，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也就是你，死在那些对我们来说如同蝼蚁一般的生物面前。”

“我可没那么弱小……”我苦笑。

“本来你还能有一个更强的……算了，不提他了。”

“什么？”

她看向窗外的岩浆湖，那些湖上有很多恶魂飞来飞去。

“本来还有一个人可以成为我们的同伴……就是珂萝的弟弟，恶魂君主格斯特，但是珂萝遭遇了那变故之后，这位君主就……”

“恶魂？他是珂萝……的亲弟弟？”

“格斯特·斯凯特伦，本来是珂萝的亲弟弟，不过后来掉进岩浆变成了恶魂。”她说。

“原来这样……”我想了想，“所以我们还要和恶魂战斗？”

“也不全是——只有野生的恶魂会攻击我们，被人们驯化的那些不会。”

“对了，我听说过一种食物，叫做恶魂菌丝……所以恶魂是一种菌类？”

“这是大钢带来的叫法，因为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吃过恶魂的尸体……”她耸耸肩，“但是，一般生物想要杀死在天上飘着的恶魂，太困难了……”

“那……味道怎么样？”

“无论是煲汤还是煎煮都十分美味哦。”

“这样我一定要想办法搞到一块尝尝。”

“话说回来，我如果跟着你，你能给我多少钱？”

“我……等等，明明珂莉跟着我就足够保护我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来……先不说这个，为什么我还要给你钱？”

“我是这里的居民，你不是。”菲儿说，“你需要一个知晓地狱地形和风俗的向导不是么？”

我思索了一会儿。

她说得不无道理。

这个地狱和我所想的那个地狱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以我自己记忆里的那些情报，或许真的……

“我想想……这样，你在路上帮我省下的钱，我会在旅途结束的时候分一半给你。”

“哦？”

菲儿笑了，那种吓人的笑。

“没问题。”她站起身，伸出手来，“那么，契约就这么成立了吧。”

“合作愉快。”我和她握了握手，“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菲儿点点头：“明天中午珂莉肯定还会来酒馆，到时候你也来这里，我会在那之前把一切都告诉她的……谈妥之后，我们立刻出发。”

我看看表，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那我们明天见。”

她站在酒馆门口挥挥手，送我离开，然后去接待“晚上”去喝酒的客人。

尽管这里的晚上和白天没有区别。

……

我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倦意，就算拉上窗帘，屋里还是很亮……

果然地狱的空气也是会发光的。

这种情况下怎么睡？我趴在床上看笔记。

猪人不怕火伤，但沾有瞬间治疗药水的箭可以对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笔记

凋零骷髅会掉落骨头和煤炭，但如果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煤炭就太过于危险。他们的剑也很危险，尽量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笔记

火元素有攻击间隔，但他们每次会发射三枚炮弹，所以不要过近地与之战斗。——笔记

关于死亡：最好别死，我没死过，我不知道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笔记

……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表盘告诉我现在是上午九点。

睡得并不好，地狱又闷又热，床铺还很硬，没有被子，我只能穿着衣服睡觉。

翻身下床，侍卫早已经把早饭放在我房间门口了。

那是一杯红色疣子汁和一块黑面包。

我把红色疣子汁倒到窗外的岩浆湖里，黑面包吃进肚子，喝了一点点水。

那面包可费我一顿好嚼……沥青大概也是这个口感吧。

上午十点，我去地堡里闲逛了一会儿，遇到九戒，打了个招呼。

但他总是拐弯抹角地扯到奶面包的话题上，最后我只好给了他三块奶面包。

路过武器店，发现那墙壁上也有铁剑和盾牌卖。买下一些武器和装备之后，付出了十枚铜币。

……

中午十一点左右，我到了酒馆。

菲儿在门口等我，但我刚想进去，却被她忽然拉住。

“她情绪很不稳定，不管她说什么话，你都要附和着，懂吗？”

“即使她把我当成她爸爸？”

“是的。”

我走进酒馆。

珂莉身上披着一块破布，坐在桌前发呆。

“珂莉。”我叫。

“爸爸！？”她猛地坐起来，看到了我，“……爸爸？”

“是我。”我伸出双手。

珂莉揉揉眼，看着我：“啊！你是昨天那个……”

“菲儿告诉你那事情了吗？”我把手背到背后。

“嗯……妈妈复活的事情？”

“是，珂萝，凋零女王，在我妹妹的帮助下复活了——她现在在主世界等着你。”

“……告诉我她的位置。”她盯着我的双眼。

她的眼睛是金色的，似乎还冒着火光。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找到我的妹妹。”

“……凭什么？”她的嗓音变化，变成了……近乎咆哮一般。

她的身体似乎在膨胀……

“珂莉！”菲儿从外面跑进来，把我一把拦到一边，“他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现在只有我才知道那扇门到底在哪。”我推开菲儿，说道，“如果你在这里把我杀死，你就永远不可能和你妈妈相见了，你自己可要好好想清楚！”

我从眼角里看到，菲儿似乎被吓到了，她满眼恐慌。

不过，我不会就此让步的。

“哼，可笑……”她低吼着，声音震耳欲聋，“她一定在某扇门的后面，你骗不了我的。”

“地狱的门有千千万，每一扇在主世界出现的位置都不一样，下界的一格距离对应着主世界八格，任何一点点偏差都能导致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你想去的地方。”我说，“或许你的寿命很长，但没有我的帮助，你至少还要再花一万年才能找到她。”

“你……”她的身体冒出烟雾，一副快要爆炸的样子，怒吼着，“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应该去主世界不止一次了吧？”我看着她，“两扇相距不远的门，景色差距是不是很大呢？”

她的表情有明显的变化，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如果是孩子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到妈妈——在这远离她的一百五十年里。

“……你要我做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低头看向桌面，眼中的光芒似乎有些暗淡。

“没什么大的事情，就是在我寻找我妹妹的时候，你来保护我就可以了。”

“保护你？那我就要……啊，真麻烦。”她站起身，看向菲儿，“店里的岩浆膏借我用一下，菲儿姐姐。”

“你……你比我大二十倍。”

“别闹了，我成为文明生物才不过一百五十多年，更何况……”

她看向自己的一马平川，又看了看菲儿的高耸入云。

“……从体型看来，你应该比我大。”

“随你喜欢吧。”她叹了口气，摆摆手。

珂莉走进了酒馆的后厨，没过多久，她捧着一大团岩浆膏，往自己身上涂抹。

“喂，人类，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她忽然开口问道。

“文进。”

“文进……好吧。”她小声说道，“……你真的有些像我爸爸。”

“怎么？”

“他也是人类，只不过比你多了一嘴大胡子。”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还在用岩浆膏仔细涂抹着身体，菲儿舒了一口气，站在门口，手里夹着一根烟卷，烟卷里面似乎是地狱疣。

酒馆一个人都没有，架子上成排的木头杯子都已被撤掉。

看起来这里马上就要闭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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