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目标方位确认，距离坐标五六五，六八一，方向角四十三度二十分！”话筒里传来了塔娜的声音。

“收到，炮击坐标……三十五点三六三，十七点九八二，风向偏转南南西三级。”

“……三级，正在计算。”

文霞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纸，用削细的碳棒飞速写着什么。

她正在计算炮击坐标和目标推力，因为炮弹，也就是海底神殿，只有一发，所以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虽然情况比较紧急，但……炮弹本身和目标都非常巨大，所以哪怕不能命中中心，至少也能给克拉肯炸出大半个口子来。

“计算完了，初速度要达到九十三格每秒，方位角向东偏差零点六度。”文霞把写着最终结果的纸交给了我。

“喂？塔娜，能听见吗？”

“听得很清楚。”

“炮击初速度九十三格每秒，方位角向东偏差零点六度，重复一次，初速度九十三格每秒，方位角向东偏差零点六度。”

“收到，初速度九十三格每秒，方位角向东偏差零点六度。”

塔娜说完之后，就断开了连接。

按照计划，炮击将在上午十一点开始。

命中时间应当在十一点零六分左右，如果成功命中，克拉肯的表面将会露出一个巨大的伤口。

在那之前，文霞和姜萝要到目标附近确认有没有命中，如果命中了的话，就立刻返航，但如果没命中……文霞就要带着姜萝降落到克拉肯的表面，先用凋零刀砍出一条通往它内部的道路，再让姜萝安置足够把它炸得粉碎的炸药，然后再逃出去。

我不希望她们冒那个险，所以……但愿能一发命中。

无论哪种方法，在它表面开一个足够大的口子，一定能阻拦它的行动，这样船栈就可以获救了……

“哥哥？”

“啊，嗯。”

文霞穿着张黛连夜赶制的棕色飞行服，防水防风性能很好，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穿束一样的姜萝。

“我们出发了。”

“嗯。”

我摸了摸两人的头，然后站起身，送他们上了甲板。

到了甲板上，我发现所有蜘蛛人似乎都在，除了巴克沃姆又因为擅自闯进锅炉房而被关禁闭以外，所有人都拿着代表新月倒悬蛛教的金属饰品，站在甲板两侧。

船头是旋转着的末地水晶，甲板前端摆着被擦得崭新的飞机发动机，油料已加满。

“路上小心。”张黛顶着黑眼圈，走到文霞和姜萝面前，“我们一会儿见。”

“等我们的好消息。”

张黛和文霞紧紧抱在了一起，又伸手把姜萝也揽在了怀里。

身高几乎与我相当的张黛，和文霞、姜萝拥抱了大约一分钟，才不舍地松开了手。

“一路顺风。”

现在是十一点过一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奥姆杜的海底神殿应该已经发射了。

文霞跨上发动机，姜萝坐在她身后，冰霜从文霞的脚下开始凝结。

很快，飞机外形的冰将二人包裹了起来，还有一只倾斜二十度左右的发射架。

“我们出发了。”

文霞朝我打了个招呼，带上了冰质头盔。

她踩了发动机上的某个机关一脚，烟雾和火焰从发动机的尾部喷出。

然后，随着一声爆响，巨大的烟雾将整个船头包裹了起来，文霞和姜萝乘坐的飞机像一支离弦箭，飞了出去。

飞机在船头顶盘旋了一圈，然后笔直地朝克拉肯的方向飞去了。

……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感觉那六分钟，不，七八分钟仿佛有好几年那么长。

恍惚间，整片大海突然被一片黑影罩住——就仿佛有什么东西盖在头顶。

“这片海域的最后一丝生命——浮游生物。”张黛一只手扶着船边，望着那漆黑的海，“阿文，如果我们继续呆下去的话，恐怕……”

“我清楚那家伙的存在，已经有个住在海底的老肥宅告诉我了。”我说，“但愿她们两个能顺利回来……过去多久了？”

“八分钟。”张黛手里拿着前些日子在龙牙湾买的钟表，“准确来说，八分三十四秒。”

“我们距离目标和海底神殿不在一条直线上，哪怕有海底神殿那么大的东西飞过去，我们也看不见。”我尽可能望着远处的地平线——除了乌云还是乌云——，“但愿……不，我应该相信她们。对吧。”

张黛没有回应。我知道她心里和我也差不多急。

紧接着，电报机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打歪了！”

掺杂着相当大的杂音，文霞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背景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啸叫，还有堪比瀑布一般的声音。

“传声筒丢失！继续执行计划！”她没等我说什么，立刻说出了那些话，“重复一遍！继续执行……”

她的声音被杂音掩盖，紧接着，代表通信连接的红石灯也灭了。

“……啧。”我把话筒放在发信机上，看着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啧。”

“阿文……”

“改变计划。”

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做那个决定。在最紧张的关头，把脑海里最疯狂的想法说了出来。

“锦霞号的最高船速能达到六十五码，根据以往遭遇克拉肯的记录来看，距离它一海里左右的风浪速度是七十码……而且是在它移动的时候。”我看着聚在我身边的所有蜘蛛人，“文霞和姜萝会继续执行计划，也就是说她们会尽可能在克拉肯身上开个足够大的洞来阻止它继续前行，风浪也会更小一点……”

“阿文！”

张黛的喊叫突然制止了我。

也许是我犯了疯，或者，文霞的种种可能的后果和关于她的回忆填充了我的所有的脑细胞……

“……你是想说，把船开到距离克拉肯足够近的位置，然后让船作为炮弹爆炸，对吧？”张黛合上了手里那个金色的怀表，红宝石一般的双眼紧盯着我。

“这样才可能阻止它……”

“全员听令！”

张黛突然全力吼了一声，一瞬间，所有的蜘蛛人立刻立正。

张黛转过身看着他们。

“甲组，把巴克沃姆放出来，把我刚才的话告诉他，然后听他指挥；”张黛大手一挥，大声宣告道，“乙组检查锦霞号的主炮和弹药的情况，在开炮区待命；丙组准备后勤和逃生用具，行动！”

“明白！”蜘蛛人们的回应震耳欲聋。

随着蜘蛛人们四散离开，张黛才转过身看着我，脸上已经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

“呃，嗯。”我挠了挠头，“啊……谢谢你支持我。”

“哪怕这会让你我葬身海底，变成那莫名其妙怪物的食粮——”她突然靠在我怀里，一只手指着天空，“我也不想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在我的余生里一直成为我懊恼的源头。”

蜘蛛人们的行动非常之快，船只很快就发动了起来，然后，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上了甲板。

身后跟着甲组的几名蜘蛛人，施曼，戴斯，蒂尔尼，森塔和记者萝尼尔。

“老爷……！”他突然摔倒在刚刚打了蜡的甲板上，又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我面前，“总算是……啊，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再不来我就让人把你丢到海里去了。”张黛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抓起巴克沃姆的领子，哪怕比他矮了一大截，还是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所以，计划你听明白了？”

“完全明白了！”他也像那帮蜘蛛人一样突然立正，大声回应道，“我们要把这艘船变成一颗炮弹，打在克拉肯那狗○养的……”

“狗○养的屁○里。”张黛敲了一下巴克沃姆的肩膀。

“你听到了吗老爷！”巴克沃姆突然兴奋得不成样子，看着我又看看张黛，又看向我，“我……”

“你去把这艘船变成炮弹之前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了，再跟我扯这些。”我一巴掌拍在他胸前，“我也有事情要做。”

“明白了老爷！”

他兴奋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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