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嘿!”
“小心点。”
在我险些在淤泥上滑倒的时候,茉莉紧紧抱住了我。
雨幕如同瀑布一般浇下,将周围的环境从稀疏的森林变成了雨林。
地面的淤泥常年浸泡在雨水之中,里面的粘土质最终保留了下来,数次想把我的皮鞋拽下去。
风声穿过山谷,传来的声音好似妇人深夜的恸哭……
这就是恸哭之谷了。
“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被雨水冲跑了。”
“嗯。”
“那……睡觉吧?”
“嗯。”
祁罗给我的雨披,此时派上了用场。说是雨披,其实就是两块很大的桐油篷布,带着几根绳子,可以拴在斗笠上面的铁钩上。
我先找到了两棵垂直着山坡方向生长的树,用锅铲在上面砸出凹槽,留出固定树枝的地方,再找了一些树枝,组成约莫半米高的靠背。
之后,我拿出那两块桐油篷布,一块带绳子的那头拴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垫在底下,另一块逆着山坡,拴在了我固定在树干上的树枝上,组成了一个小帐篷,逆着山坡让水没那么容易流进来。
这些树枝是我进入恸哭之谷前找好的,和这里被雨水浇灌了不知多久的柔软树枝不同,至少撑过今晚没什么问题。
“给……呜哇,但愿到我们回来之前不要长毛了。”我递给茉莉一块被雨水浸湿了的面包,“这么潮,点不起火的。”
“长毛?”她眉头微皱。
“呃嗯……就是,食物放在潮湿的地方真快就会长出一层绿绿的……真菌。”
“是蘑菇吧。”她咬了下去。
“是……也不完全是。”我看着手里的面包,又看看她,“你从来没有把食物放到长毛的时候?”
“吃多少做多少,还经常不够吃,怎么可能会放到长蘑菇。”她看向一侧,“文进你之前的生活还真是有够富足。”
“唔嗯。”
我也咬下了一口那个面包,又干又硬,即使受了潮,也硬得像风干了一个月的馒头,属实考验了一波我的牙床,到底有没有抓住我牙齿的觉悟。
“恸哭之谷之后……是什么来着?”
透过高大树木的树叶间隙投下来的雨点打在桐油篷布上,构成了她思索的数秒间隙。
这玩意,是她的尖锐牙齿来说好像也算是一场试炼。
于是她放下面包,在黑暗中也能微微发光的瞳孔望着我。
“独行索桥,塔林,日夜月。”她缓缓道。
“独行索桥……难道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铁链?”
“你去过?”
“没……这个名字还真是好懂。”我摆摆手。
“很长的铁链,独自一人走过去的话,要四个小时。”她手里捧着面包,看着篷布收起的口,“很多人看到那条桥,就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你怕吗?”
“嗯?”
“你怕不怕?那条独行索桥。”
这个问题我问得就很蠢。
因为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什么样子,我差不多就能想象出来了。
很明显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铁链,拴着这头的悬崖和那头的悬崖……不过既然有人能通过,那肯定会有扶手一样的东西存在吧?
而且,茉莉的父母当初也是经过了这条索桥……
“说实话,我怕的要死。”她忽然开口道。
“不愧是……诶?”
“我说我怕得要死。”她看向我,金色的瞳孔微微泛光,“什么索桥,什么塔林……真的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往那种地方跑吗?我连补房顶上的漏洞都要人帮我,怎么可能会……”她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
“茉莉……”
“嘘。”
我能看到,她身上潮湿的毛发忽然一股脑地竖了起来。
她的耳朵微微翻动,环顾四周。
黑色的细长瞳孔,此刻也突然展开,死死盯着周围的某个方向。
“是什么……”
“你别说话。”她瞪了我一眼,然后看着我们来时的方向,“……雨水可以冲刷掉我们的气味,但为什么……那家伙也跟来了?”
她的耳朵高高竖起,宛如一对雷达,丝毫不放过那个方向上的任何声音。
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哪怕外面狂风怒号,哪怕外面雨水如注……她肯定能从这些声音里找到她想要的线索。
对啊,她……她很擅长对付这些荒野的。她就是出生在这里的人。
“……好像走远了。”她忽然舒了口气,伸出手按在胸脯上,看着我,“……你怎么了?”
“不……”我眉头微皱,“我只是……看到了你少见的……强大的一面?什么的。”
“强大……”她却愣住了,把脸扭到了一边去,“我才没什么强大的地方……”
“所以刚刚那是什么?”
“诶?啊。”她向我这边挪了挪,跪坐在我面前,“好像是经常在村子附近出没的黑兽。”
“黑兽!?”
“不过不用慌,它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她却笑了笑,“放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可是黑兽诶?”
“啊……”她却扬起头,若有思考的样子,“其实,黑兽……和普通的野兽区别还是蛮大的哦。”
“嗯?”
“首先它不会因为饿肚子才袭击村子。”她伸出双手,攥成拳头,“而像是受什么人训练过一样,它只对它盯上的猎物动手……而且从来不留下尸体。”
“你说过,黑兽只有村子里的老人见过吧?”
“闯进村子的黑兽,当时的黑兽袭击了一家人……那家人好像是铁匠。”她看着我,“老人们说,他们犯了天条。”
“……啊?”
“他们好像在做什么东西,不过那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茉莉看向右侧,“比我父母出生还要早的事……他们想要离开大地,去往空中的宫殿。”
“空中?难道他们做的……”
“好像是一种名为飞行器的东西。”她眉头微皱,“可是,人怎么能飞上天呢?”
“然后黑兽就闯进村子,袭击了他们?”
“嗯,在飞向天空的前夜。”她点了点头,“奇怪……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照你这么说的话,黑兽……会袭击试图制造飞行器的人,是这么回事吧?”
“那只是其中之一,黑兽袭击人的事……其实并不少发生。”茉莉摆了摆手,“村子里很多老人,在临死之前,都会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去村外……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啊,是猫的习性呢。”
“没人发现他们的尸体,所以都认为他们被黑兽吃掉了。”茉莉低声道,“我父母……恐怕也是。”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母也是有一天离开村子,就再也没回来的吧。”
“我父母是冒险家。”她看向我,“和农民、铁匠不同,他们喜欢外出,一连好久不回家……在他们结缘之前,就已经是同伴了。生下我之后,不到半年就又踏上了冒险的旅途,然后……就……”
“冒险家这个词……感觉好久都没听说过了。”我把手放在茉莉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她肩膀上有些潮湿但依然顺滑的绒毛,“对冒险家来说,死在冒险的路上,比死在病床上要幸福多了。”
“……但愿如此。”她轻轻靠了过来,贴住我的身体,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父母……是串联了全岛三十三个村子的人,关于那些村子的消息……是他们告诉村民的。在那之前,村民们从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外三十二个截然不同的村子。”
“唔……你们的村子,和其他村子有交流吗?”
“没有……除了我父母以外,没人知道那些村子的具体方位。”她摇了摇头,渐渐地,身子彻底靠了过来,“他们最后一次出门……就是为了……绘制全岛的地图……”
赶了一整天的路,她一直精力充沛,让我怀疑她肚子里是不是塞了个核能发电机。
结果她在我怀里靠了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好吧,今晚就姑且坐着睡吧,正好树枝可以当个靠背什么的……
“黑兽……”
这谜一样的生物,在我入睡前,一直充斥着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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