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露无声,秋风萧瑟,月上柳梢,湿落桂花,恰是八月十五的临近黄昏之时。
乐正绫坐在铜镜前匀了一遍又一遍胭脂,镜中的少女皙肤含红,雪腻酥香,眉如远山,菱妆清浅,一双美目含情流光,唇色如蜜诱人,她却还不满意,前前后后反复看着脸上还有什么不妥帖之处。
——毕竟,是要去见心爱的人啊。
“夫人,您好了吗?老爷已在门外候着了。”门口的丫鬟候了整整一个下午,眼见着太阳都落山了,老爷也来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好了好了,我这就出来。”乐正绫挑出一根雪青点翠簪子细细簪在头上,方才急急忙忙掀开帘子出了内房。
一想到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见到言和了,她恨不得立马飞起来,心中也打着鼓,脸上更不知是胭脂涂厚了还是怎的,竟潮红一片。
适逢中秋佳节,淮南王今个儿也难得有了空闲,便想着去街上转转,他还特意问了乐正绫是否要去,可巧她正愁着自己该怎么出府呢,经他这么一问,便忙应允了。
乐正绫走到院中正抬眉数着桂花的淮南王身后,福了福身子,道:“久等了。”
淮南王闻声回头,面前的少女拢着一袭从未见过的秋香色的薄纱襦裙,妆容亦是比平常精致了不少,他哪见过这样的她,只瞧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看了,只轻声道:“走吧。”
街上人潮熙攘,沿街的桂花香浓郁不散,乐正绫一路上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跑,想要趁着淮南王不注意悄悄溜走,可身后的男子一路上也在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眼见着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乐正绫终于没了力气,靠在巷子口,一脸无话地望着跟来的他。
“你……”淮南王本想给她递帕子擦擦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乐正绫微微喘着气,不知该怎么回答。
身材略显瘦削的男子抿了抿唇,道:“那我先去聆芳阁听戏了,你晚上记得回来。天太晚了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太安全。”
说罢,他便一甩袖子,一言不发地走远了。
见他的影子消失在视野间,乐正绫长舒一口气,立马支起身子朝相约的地方走去,此刻天色将晚,她的妆发也有些乱了,不知道等见到心心念念的她的时候,她可会笑话?
西苑桥畔,月色衔霜洒落,西池凉露满,桂花月中香,一身青衫的女子嗅着晚风中的花香,忽地笑道:“你迟到了。”
离她身后不过寸步的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顿住了步伐,无奈叹道:“你的耳朵比我房里阿黄的耳朵还灵。”
“我可是从月亮还没出来就在这儿等你,吹了那么久冷风,你说说,该怎么补偿我?”
言和回身揽上少女的腰,乐正绫感受着透过一层薄纱的她手掌间的温度,抬起头便将唇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霎时恍若温软香风拂面,暖意醉人。
她靠在她怀里,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真实的触感使她放下心来,眼中却不自觉地缓缓腾起了雾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也好想你,”言和伸手拂去少女眼眶中的泪花,柔声低语道,“快别哭了,你瞧,多好的月亮,多好的日子呀,哭什么。”
乐正绫蹭了蹭她的胸口,女子怀中温软的奶香与馥郁的桂香交织缠绵,似要化作一汪春水融开,她还回味着她唇上如蜜的香甜,桥边秋风虽冷,却抵不过长日相思的炽热。
“你怎么往我怀里越钻越深?可是太冷了?”说着,言和便脱下外衫披在怀中少女的身上,“你呀,就穿了这么薄薄的一件,难怪冷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再这样不注意,我可要恼了。”
乐正绫唇角噙笑,羞红了脸,却只顾玩弄着衣裳,垂首在她怀里埋得更深了。
人潮汹涌的街上,独自一人行走着的紫檀袍男子听着身旁年轻小夫妻们的调笑声,脚步顿了顿,神情略显落寞。
明月皎皎,灯影阑珊,聆芳阁今日唱的是《玉簪记》,戏中的主人公团圆了,前来听戏的却仍是孑然一身。
“咳、咳!”
喉中忽地腥甜弥漫,他忙从怀中取出帕子接在唇上,咳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他取下帕子,一抹刺眼的鲜红却让他一愣。
他苦笑一声,攥紧了帕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又重新放回了怀中。
只有街旁的桂花香,依然是如来时那般幽怨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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