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大早，季杨杨就去了刘铮的车场。想起今天早上起来后陌生的天花板，他微微蹙眉，想：所以，连接两个时空的信号是什么呢？

        季杨杨叹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以内。油门一踩，一个漂亮的转弯，季杨杨完美地超过了另一辆车。

        或许，那个平行时空里的一切和这个时空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黄芷陶拿笔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看着桌子上的数学试卷发呆。于是摸出手机给乔英子发了个信息：出来玩不？

        黄芷陶把下巴靠在桌子上，手拨弄着书桌上的盆栽。

        等待，是黄芷陶小小年纪最先学会的东西。等待父母的回来，等待舅舅忙完工作之后才会想起她，因为她乖巧又懂事，等待在乔英子需要的时候给她拥抱，在她不需要的时候做自己的事情。英子总是说，黄芷陶是那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人。她总是温柔地笑笑，不予置评。

       事实上，她并非无私而伟大，只不过是不会拒绝。黄芷陶嘛，应该大度沉稳温柔体贴，可以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这样啊，她的父母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完成拯救人类的伟大事业，舅舅也不会在身为人师和答应姐姐的责任中左右为难，英子也可以在被宋老师逼得毫无喘息余地的时候有一个避风港。至于黄芷陶，她只用身形挺拔，潇洒自在地站在一边。

       有的人天生是主角，有的人注定是配角。

        对于这个，黄芷陶有着天生的敏感，比如不论方一凡成绩好不好，乔英子有没有作为学生代表演讲，季杨杨是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们是主角，因为没有人能说看不见他们的光芒。可黄芷陶不一样，她既不是会唱会跳，也不是永远第一，更没有桀骜不驯，甚至连梦想也普普通通，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期待和盼望。

       但未必不期待自己的光芒，也未必就心甘情愿地懂事体谅。

       黄芷陶用笔在数学试卷上划了几下，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又看了一遍题目，写了一个解。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陶子，我晚上要和妈妈去看电影。”黄芷陶发了一个“好”，然后又开始看那道怎么也解不出来的数学题。

        第二天是开学第一天。

        黄芷陶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乔英子身心俱疲地趴在位子上，一看到她过来，乔英子抬了一下头，又无力地趴下了。

       “咋了？这是？”

        黄芷陶担心地问，把书包放在位子上，然后把凳子转个方向朝着乔英子。英子絮絮叨叨地跟她抱怨昨天宋老师是怎么在细节中明察秋毫看出她看过那个电影然后大发雷霆，她又是怎么卑微求和。

        “我真的好累啊。”乔英子叹了口气。“你就知足吧，还有人管你。”黄芷陶说，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有时候她觉得，她真的无法理解乔英子的压力，就像乔英子也无法理解她的孤独一样。

        所以只能陪伴。

        今天来了个新同学，方一凡的表弟，叫林磊儿，看起来成绩真的不错。黄芷陶打趣乔英子说她的第一终于有了强劲的竞争对手。黄芷陶用余光瞥趴在那里爱理不理的季杨杨，男生偏着头，趴着睡觉。

       早自习喧闹了一阵，李老师忽然走进来，先是介绍了林磊儿，然后说：“今天呢，是第一天开学，不上课，考试。”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过还是很有秩序地把东西放到了外面的柜子里。

        对于季杨杨来讲，考试与否跟他没什么关系，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忽然想到早上出门的时候刘静和季胜利的对话，然后开始写题。

       翻到试卷的最后一页，是作文，题目是《亲情》。季杨杨冷笑了一声，然后在卷子上画上了一个车子。

       考试考完，一群人坐在位子上讨论题目的难易，对于季杨杨来说，考试结束的铃声是他的起床铃。卷子一交就去上厕所了。

       季杨杨出去的时候，刚好看见黄芷陶和乔英子在讲题目，阳光在女生的周围形成温柔的光晕，女生低着头看卷子上的题，带着无奈。

        “诶，杨杨，你考的怎么样？”像是“偷窥”被发现的窘迫，季杨杨尴尬了一瞬又恢复成那副冷漠的表情：“不知道，我无所谓。”

       黄芷陶点点头，就转过去继续和乔英子讲话，好像刚刚的问题只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爱，而非隐秘的期待和喜欢。

        季杨杨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又趴着睡觉，好像怎么也睡不够一样。

        李萌真的不负铁棍之名，一出现好像就是代表着不愉快的消息。黄芷陶坐在位子听李萌发表着第n次高考很重要的演讲，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同学心甘情愿地接受晚自习。对于黄芷陶而言，晚自习不晚自习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家里也没什么人，晚自习于她不过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

        晚自习结束之后，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乔英子也被宋老师带走了，很快只剩下几个人在奋笔疾书，和一个趴着睡觉的季杨杨。

        黄芷陶看着写得差不多的卷子，微微咬了咬下唇，侧头去看还趴在那儿的季杨杨。“陶子，我们先走了。”坐在陶子后面的几个女生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黄芷陶吓了一跳，忙冲她们摆摆手：“明天见，我再看会儿题。”

       黄芷陶目送着她们走出教室，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还不走？”季杨杨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那个女生还坐在位子上，不由得出声提醒。女生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他：“你不是还没走吗？我走了，你怎么办？”女生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关心让季杨杨心里跳了一下。

     “我爱他。至于他，可能是因为合适吧。”

        季杨杨忽然想起那个平行时空里的黄芷陶，“爱”？他有些窘迫，你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卡在他的喉咙不上不下，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并非没有人喜欢过他，但如果对象是黄芷陶，他不免有点儿胆怯和不知所措。

     “睡懵了吗？”黄芷陶收拾好书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起走吧。”

       或许我不是主角，可是配角也有自己的戏份。所有的天时地利，不过是一方的蓄谋已久。黄芷陶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她不介意让季杨杨知道她对他，蓄谋已久。

       因为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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