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课

校长麦迪逊小姐总说“只有严格的学风才能保证更高的常青藤率”。尽管如此，北林地高中也只是一所普通的北美公立学校罢了，没有网飞电视剧里那么开放，但应有的风云人物从不缺席——比如瑞秋·盖斯泰尔。

我仍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学校食堂看见瑞秋，她高昂头颅，用手卷着自己的黑发，然后再朝后一甩，像模特那样走进来，双臂在裸露的腰边轻盈地甩着，推开我来到靠窗的桌子旁，而她身边那个矮小的女孩端了两个餐盘。也许是因为那涂得鲜红的嘴唇，或者只扣了两粒扣子的V领短袖上衣和名牌手链，我当时便想到，要是妈妈某天帮我列了一张禁止交往人员名单，瑞秋·盖斯泰尔绝对会在第一位。我与瑞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每到学期初，高校墙上就充斥着瑞秋的照片和询问她脸书账号的新生。她蝉联了两届拉拉队队长，三次靠着同一支舞夺走学校新年晚会的最佳节目奖，每周六都去参加派对，而我却被排名和常春藤录取线折磨得要死。

我们的世界偶尔才会相交一下，每一次都不那么让人愉快——她的新男朋友，那个魁梧的橄榄球队长弗兰泽兹在历史课上把我的笔碰断墨了，她的好友泽琳娜又在去年新年演出后到处说戏剧社成员都是一群怪人。

“别管他们。”布莱恩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布莱恩的课表同我的不一样，我只好暂时向他道别，从书包里拿出化学课本，将其他东西一股脑塞进柜子里。西里薇特已经等我一阵了，她挽起我的手臂，我闻到她身上有股颜料的味道。

“你碰到瑞秋了。”她问。

“嗯。”我想起瑞秋那群人曾因西里薇特的亚洲血统歧视过她。喏，明明西里薇特也很漂亮，她的眼睛像猫，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实际上聪明又好相处。

我使劲甩了甩脑袋，把刚才的尴尬经历清理出去，和西里薇特一起踏进乱糟糟的化学教室。

相较于戴维斯先生，我们的化学老师更喜欢我们叫他马克。他身材瘦小，有些秃顶，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待我们很亲切。这种亲切有时也会造成负面影响，例如在教室后面飘来飘去的纸飞机和时常丢失的化学药剂。

这节课的内容是个简单的导航实验，只需要用桌上的器材观察稀释牛奶的性质。马克之前提过一嘴丁达尔效应，所以我和西里薇特都不约而同的拿起激光笔。

“不错的尝试，劳雷尔小姐。”马克走到我的实验桌旁，一边举起激光笔和烧杯一边向我们解释，“稀释牛奶中的粒子粒径大于粒子或小分子，足以散射光，这就是为什么胶体呈现出不透明或半透明状态。舞台聚光灯同样依靠这个原理，你们可以再试试看如何让激光笔在空气中射出清晰的光线。”

这个问题不算困难，只需要在空气中创造胶体，空气是分散介质，细小灰尘或者水珠就可以作为分散相。我用激光笔照向墙面，西里薇特拿着喷雾剂朝光点和我的手之间喷水，那里很快就出现了细细的一根蓝色光线。

我发现光线中间藏着许多飘舞着的，棉絮似的灰尘，像被瀑布冲入谷底的鱼那样打着转，马克总是很擅长在一章节刚开始时让我们爱上化学，又用大量的计算和公式慢慢消磨掉这种兴趣。想象这些东西一直存在在你身边是件很奇妙的事，空气中的灰尘，还是雨水里的微生物。

“小心——”我突然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似乎有什么玻璃仪器碎掉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疼痛从我的手腕处传来，仿佛火焰在上边燃烧。我正准备按住疼痛处，教室另一端就传来马克的指令。

“快擦干净，再冲水！”

我抓起一旁的抹布擦掉黏在伤口上的液体，打开水龙头，将手腕放在冰冷的水柱下冲洗，灼烧似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我看到水池里还有另一只手——西里薇特的手，她手指上和我手腕上的一块皮肤都变成了棕色，像是块皱巴巴的纸，一碰就会被撕破。

“费恩，我们谈过禁止在课上加热硫酸的事，对不对？”马克无奈的看向我身后，那儿坐着费恩·米尔斯，他脚边散落着一堆碎玻璃，桌上有一摊深褐色液体，仍在冒泡。

“对不起。”费恩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在每节实验课上都会出些差错，上次是用密度过高气体将木塞弹到天花板，上上次则是因为想知道酒精灯有多烫把手放在刚加热完的试管上，最终被送去了医务室。

只不过，这次要进医务室的是我和西里薇特了。

校医用棉签沾着碳酸氢钠溶液涂在那块被腐蚀的皮肤上，每一次触碰仍伴随着一点点疼痛。她说我们处理得还算及时，只是腐蚀到表层皮肤，过段时间就会长回来。得知这是费恩·米尔斯干的，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但这两天我和西里薇特恐怕都得缠着绷带上学了。她的伤在手指，我的在手腕处。

“啊，下节还是数学课，威廉姆斯小姐肯定不高兴听我解释。”西里薇特看着医务室墙上的挂钟，化学课已经结束了，校医执意让我们过十分钟再走，她怕刚才没有把伤口清理干净。

“威廉姆斯小姐总爱变着法子讽刺迟到的人。”我低声说，确保校医没有听见。西里薇特把手臂环抱在胸前以表示赞同。

好在我下节是文学课，布伦南小姐从不为难任何人，况且我的文学成绩不错，她不会在意我因意外迟到。

欧美：无事生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