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原罪

胡谟表情和善，却让燕常无端害怕，不敢违背胡谟的意思，走着走着跑开了，他忍不住回头看，胡谟还在看着他，眼神锐利。

燕常一口气跑回家，下意识坐在琴凳上，随手打开琴盖，想要弹一曲，突然想起之前欧阳琴老师说的话，心里一阵烦闷，“哐”得一声狠狠将琴盖关上，。随后，心里漫上一丝愧疚，这是姥姥送他的，姥姥最疼他了……燕常双手抱头，弯腰，头抵在膝盖上，有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

“哒”锁芯转动，是母亲回来了。

“燕常？”母亲皱着眉头，倒了两杯水，在燕常手里塞了一杯，“你怎么了？”

“你一直在逃避……”燕常脑内还回荡着胡谟的话，他心里有点乱，或许是他太过自我，所以直接认定自己的特殊与孤独，认为不会有人理解自己。

“恋爱了？学习有困难？”没有得到回答的母亲继续问，“被欺负了？”

“妈。”燕常抬头看着母亲的眼睛，“您爱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母亲垂眸避开与燕常对视。

“若非必要，您从来没有主动亲近我！”母亲躲避的动作让燕常的心瞬间凉了。

“……”母亲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

“我出生后三年，要不是姥爷要求，您是不是都不会看我一眼！这些年来，您都不知道吧，您甚至从来没对我笑过，不论我多么努力，多么用心地去学习和您相关的东西，从来没有！姥爷说您象棋下的好，我去学；姥爷说你喜欢钢琴，我去学；姥爷说您打小就优秀，我就努力学习……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您到底有没有心？”

“我倒是希望自己没心！”母亲冷笑着将杯子重重的放在餐桌上。

“因为，他吗？”眼泪从燕常眼角流下脸颊，“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这对我不公平！”

“公平？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母亲也红了眼眶。

“您这样怨恨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燕常把被子砸在地上，弹起的高速的玻璃碎片在母亲脸上划出一道细痕。

“你以为我愿意吗？”母亲全身颤抖着，咬着牙说“我真的，希望，从来，都，没有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母亲脸上的伤口沁出血液，那抹红色刺痛了燕常的眼睛，他开始后悔。

“你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就无辜了？”一滴眼泪从母亲脸颊划过，混合了脸上的血液，“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那个恶心的男人，那个屈辱的夜晚，就噩梦一样折磨着我！你要我怎么爱你？这就是你的原罪，是你生来背负的罪孽！”

“……”燕常张大了嘴，眼神呆滞，他从来，从来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他，是qiang姧犯的儿子，是罪恶的产物，是母亲痛苦的另一源泉……

“哐！”母亲去了房间。

燕常脱力地跪坐在地上，他要怎么办，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趴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一阵铃声响起，是燕常的手机，是姥姥给他买的，以便于旅途中和燕常联系。

“喂？”燕常强压下哽咽。

“你好，燕常！”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燕常把手机丢开，咽了咽口水。

“呵呵！”很明显胡谟被燕常的动静逗笑了，“不用这么紧张吧！作为老师，拿到你的号码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胡老师有什么事情吗？”燕常把手机捡起，假装镇定。

“事情怎么样了？”

燕常咬牙切齿，“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呵，是吗？”胡谟毫不在意燕常的愤怒，“在我看来，事情至少已经解决一半了。”

“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燕常更不屑了“你就是这样吓唬那些学生的吧！”

“身为局中人，总是看不清身边的形势。”

“巴纳姆效应，说一些模棱两可、笼统的话，让人自己对号入座！”

“那要不要试试呢？”胡谟毫不意外燕常会说出这样的话，“找一个你信任的局外人问问，有这么一个人在，不是吗？”

“嘟嘟嘟……”燕常还想再说话，那边已经挂了。

燕常抓着手机，出离愤怒。可是突然的安静让他听到母亲房间里传来的小小的哭泣的声音，和那年高烧那晚在睡梦中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燕常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他跑出门，他需要一个结论，一个让这一切事情终止的结论。

燕常找到欧阳琴，向她解释一切的事情，只是把去湖边遇见胡谟老师的事情隐瞒。

一向温柔的欧阳琴，嘴角抽搐，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燕常背上，很疼，但燕常忍住没喊出声，他知道，是他活该。

欧阳琴老师把他搂在怀里，“她怎么会不爱你 ？她要是不爱你，怎么会费心费力找我教你学钢琴？她要是不爱你，为什么把你姥姥姥爷支开，把你接到身边？”

燕常再也忍不住，眼泪不住地流，哭着说：“怎么办，老师？我伤透了妈妈的心了，她不会再爱我了！”

“不会的。”欧阳琴老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答案，她甚至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件好事！这孩子的性格和好友一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不善言辞，不喜欢表达情感，她以为这对母子一辈子就那样了，不好不坏，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让她也有些措手不及。但这件事只能让这对母子自己解决，如果她任意介入，可能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回去吧，好好道个歉。”

“她会讨厌我。”

“那又怎样呢？”欧阳琴双手握着燕常的双臂，“事已至此，你不能再逃下去了！”

“……”燕常迷茫地看着老师。

“生活总要继续，你还得活着！不然你要你姥姥姥爷，要我们怎么办？”

燕常拖着步子回了家。他站在母亲房门口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敲门，

“妈。”

“……”母亲没有响应，房门也反锁着。

燕常眼泪又流了出来，“对不起！”靠在母亲的房门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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