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凑巧的是，就在柏欣妤向帝都方面发出申请的同时，奉天公署情报调查处也已经完成了初步调查，与西南联合公署取得的结果一样，都将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指向了利和公司的黄氏姐妹二人，不多久之后，两地公署的正式书面文件就汇总到了熊素君手中，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在简单浏览过文件大致内容过后，立刻赶去面见苏杉杉，“总局长，柏欣妤和张羽涵发来特函，利和公司确实脱不了干系，《壹石新刊》也并不是第一次发表这类狂悖言论了……”

“你说重点，别的先不要谈！”苏杉杉只是拿着黄家姐妹二人的照片看得出神，起先她一言不发，可一听熊素君要连篇累牍的来个一五一十，立马就打断了熊素君的话头，这些纸面上的信息她也已经知晓了，连日以来她一直在思索一个关键性问题，两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她们哪里来的胆量敢如此在太岁头上动土，况且还能打通帝都方面的关节，这也足以证明利和在资金和社会关系上绝非等闲之辈，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将一本知者寥寥的杂志推广到天子脚下，难不成她们别有所图，这成了苏杉杉心头最大的疑惑。

“是，总局长……根据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黄琬璎和黄嘉怡有很强的财力，而她们也有在海外留学的经历，和一些外国人关系紧密……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棘手的问题，可关键是，黄家姐妹偏巧和国咨委的首席军情顾问黄婷婷是本家近亲，黄顾问毕竟也是总司令的爱徒，我们命令奉天和重庆将两黄缉拿归案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万一要是对方搬出黄顾问这张挡箭牌，柏欣妤和张羽涵的手下未必就敢动手，恐怕到头来会激起事端，您看是不是……”熊素君略微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将幕后老板的情况简要汇报给苏杉杉，可说起她们，熊素君也显得一筹莫展，很是为难，不由得提醒起苏杉杉，最好谨慎行事。

“不敢动手？你也是久居机要的老资历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兹事体大，还有什么比国格和校长的颜面更重要吗？立即让唐文旭电告奉天和重庆，按照流程马上把该抓的人逮捕归案，谁的面子我也不看，别说是黄婷婷的本家，她本人要是敢徇私舞弊，我连她也一起抓了！”熊素君的话立刻就引起了苏杉杉的不快，她几乎是横眉竖眼的拍案而起连声呵斥了她几句，进而以极其严厉的口吻严令案件必须尽快侦办完毕，顿了顿，又意犹未尽的补充道，“现在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一旦打草惊蛇，给了这些人脱罪的可趁之机就什么都晚了。哦对了，你下午随我去总理官邸，我要把此事面呈校长，请他决断。”

“是……您说得对，是属下糊涂了，请您放心，属下即刻就发报。”熊素君虽然心中还有些些许顾虑，可顶头上司话已至此，她除了照章办理也别无他法，因此得到了苏杉杉的批复，她马不停蹄的去行动了。

命令很快顺着原路发回到两地，也自然不必多言什么，西南联合公署立即出动，王梦竹田倩兰与重庆巡警一道飞速赶到了利和文社的办公地点，走进总编辑办公室内，只见一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王梦竹拿起照片仔细的对比起来，不消多时就确定了她的身份，但依旧按照流程例行询问她道，“你就是黄琬璎吧？”

“对啊，在下就是……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到此有何贵干？”黄琬璎满不在乎的随口回应，进而追问这几个不速之客。

“我们接到举报，贵社的《壹石新刊》涉嫌传播政治谣言，已经在事实上妨碍国家安全，需要你和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这是重庆警察局签发的拘捕令。”王梦竹走到黄琬璎面前，从公文包当中抽出一页文件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警官，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误会……我能先见一下你们赵局长吗？”警察突然找上门来，黄琬璎原本就没有多少思想准备，而且对方出示的是拘捕令，她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她依旧觉得没有那么糟糕，还可以周旋，缓缓站起身来之后，她操着商量的口气和王梦竹缓缓说道。

“对不起黄总经理，赵局长也无权干涉这件事情，他只能听从命令上峰的命令。另外还要告诉你，今天上门来找你的国家安全保卫总局驻西南特署的人，如果您不明白，我可以解释一下，国保局隶属于帝国内阁，我这还有一份总局长签发的命令，你可以理解为我们今天的行动是由帝国内阁授权的。如果你听明白了，就请和我们走吧。”王梦竹义正言辞地回绝了黄琬璎，又向她出示了一份更重量级的文件。

“这……好吧。”黄琬璎此刻明知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屏障，只能乖乖就范。王梦竹嘴上虽然带了一个请字，可身为总经理的黄琬璎依然是被调查人员推搡着送上车带走的。另一边的奉天公署也按照张羽涵的指示，立即逮捕了黄嘉怡，而在搜查办公室的过程中，曲美霖竟又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

“杉杉，到我这来有什么事情吗？这都是些什么啊，我不是已经交待过你了吗，有些事情你自己酌情处理就可以，不必上报给我了，这么多的文件要是逐一批阅，我还不得熬个通宵啊。”总理官邸办公室里，苏杉杉和熊素君肃立在王子杰的面前，刚刚她们提交了若干个整理好的文件盒，均是二人提前准备好的证据资料，不过王子杰还不清楚这些，脸上扫过疑惑的神色，但还是语气轻松的说笑道。

“具体内容属下会如实告知您的，您先看一下这个，不过……还请您尽量不要太过激动。”苏杉杉没有马上解释，而是先将那本《壹石新刊》摆在了王子杰面前。

“这是什么”王子杰对苏杉杉这样的举动不禁纳闷，但还是先拿起了杂志按顺序翻阅了起来，苏杉杉也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着。起初一切正常，王子杰还能时不时露出些许会心的笑容，可翻到了后面的那几页上时，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黯淡，双手微微地抖了起来，苏杉杉看罢自然心知肚明，王子杰一定是看到了那两篇文章，正在她思索王子杰将要作何感想的时候，却听见啪的一声响，那本杂志被扔在了地上，王子杰已经腾地一把站起了身，不由得怒火中烧“这是谁干的谁干的？我为国家朝乾夕惕了这么多年，这些家伙居然把我和当年持权膨胀的克伦威尔相提并论，说我要将国家带上另一条道路，如此颠倒黑白蛊惑人心，究竟是何人所为？！”

“校长，这是我们的探员最近在帝都发现的，尚不知是通过何种途径大量流入的，目前的调查表明，这本杂志的出版社是位于重庆和奉天的利和文社，主要是负责人是利和公司的黄琬璎黄嘉怡姐妹，这两个人在重庆和奉天等地有许多人脉，其中黄嘉怡甚至与三十集团军的人也有一定的交情，另外……”苏杉杉捡起了杂志缓缓放在办公桌上，对王子杰说起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是话到最后她罕见的犹豫了，似乎纠结于是否要告诉他。

“说!”王子杰见她忽然间迟疑，不禁气愤的大吼了一声。

“是……重庆方面的调查还显示，黄琬璎黄嘉怡与黄婷婷是堂亲，黄琬璎在英国伯明翰大学留学期间受到过她的资助，而且那时候黄顾问恰好就在驻英大使馆武官长的任上；再者黄家姐妹与英国日本方面的记者有密切交往，属下一则是担心这些东西流入国外造成不良影响，二来……报社记者一类的媒体人员良莠不齐，说不准就有间谍混迹其中，而且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军队方面……”苏杉杉被这一声吼吓得一激灵，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继续陈述情况，以及自己的分析。

“不用再说了，你继续调查！但不要暂时不要贸然打扰黄婷婷，我自然有对策，但是对这两个人，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姑息……看来有必要整顿一下国内的风气了，我以前觉得流言无稽，所以才不理会，想不到这些人反倒是变本加厉，这不仅仅是几篇文章的事，你务必要把背后的黑手揪出来。”王子杰摆了摆手，打断了苏杉杉的话，眉头紧蹙的盯着她和熊素君，严肃的下达指令。

“是，校长，我已经下令奉天重庆两地公署即刻逮捕相关人员严加审理，必然能在短期之内了解此案。”苏杉杉立刻立正，斩钉截铁的向王子杰保证道。

“好，那你就回去继续调查，我相信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王子杰微微点了点头，面见到此基本上就告一段落了，苏杉杉随后告退返回。

走出办公楼快到座车旁边的时候，她身旁一直沉默的熊素君忽然轻轻拽了拽苏杉杉的袖子，借着为她开车门的空隙压低声音说道，“总局长，总司令的态度……”

“你觉得校长对待黄婷婷太谨慎了，是吗”待坐稳在后排，苏杉杉这才回应她，瞥了一眼身后的院落，继续道，“前面曾艳芬和密约的事情，已经让校长受了不小的刺激，眼下这种事又和自己的学生扯上了关系，他又怎么可能不谨慎，校长刚才已经很克制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黄婷婷身居要职，我们稍有不甚，总司令的脸上也无光啊。”熊素君转过头来，满脸隐忧的接着说道。

“当初曾艳芬的案子也是你负责主审的，大不了就再来一次。行了，胡思乱想也没有用，不如多想想下面的调查怎么办吧。”苏杉杉显然无意再和她海侃，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启程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当中。

她们二人离开官邸的时候距离下班也不远了，隔壁院子里的众位委员顾问们也都在准备离开，黄婷婷也不例外，她今天晚上还要赴约。虽然国咨委成立与很多人无关紧要，可毕竟其中就有自己的同期好友，所以由陆婷提议，在今晚为她设宴庆贺，黄婷婷原本想推辞，觉得不必张扬，但是陆婷却是先斩后奏，她也就索性答应下来，这会见没有需要自己处理的公务，也就随其他人一道下了班，先回去换衣服了。

聚会是在陆军军人俱乐部进行的，因为没有外人，大家自然也放得开，席间纷纷举杯向黄婷婷表达祝贺，她也来者不拒一一回敬了，当然一来二去也就有点喝高了，其余的众人也都是酒酣耳热，黄婷婷因觉得头晕，所以找了个机会离开了包厢到旁边休息，坐在椅子上独自醒着酒，一个人安静下来沉思着，不知多久过去，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去，竟是陆婷，“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了，我找了你好半天呢。”

“哦，大哥……没什么，很久没有这么喝酒了，我有点不适应。”黄婷婷摸了摸额头，自己出了不少汗，摸出手帕擦了擦，顺势坐正了身子。

“你说实话，到国咨委上任，你乐意吗？”陆婷搬了把椅子坐到黄婷婷面前，微笑着问起了她，平时日理万机难得相见，此刻她只想和老朋友交交心，因此问题也就很直白。

“大哥，这又是从何说起？校长亲自点将到我，我又岂能拒绝？军政部也是个好地方，我本想安安静静在那里尽我所能，可惜啊，天不遂人愿。”黄婷婷也笑了，只不过她的笑容夹杂了些许无奈。

“在情报方面你是个佼佼者，校长既然要人尽其才，就不可能让你清闲”陆婷莞尔而笑，轻轻拉起她的手，轻声言道，“你现在有校长做后盾，未来不可估量，也许我们这些掌兵的人，到头来还不及你呢。”

“大哥……伴君如伴虎啊，站在如今的位置上，也许我的几句话就能左右校长的看法，也就是说，国家的未来要因此改变，说真的，我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风光都是给别人看的，苦与乐，只有我自己知道……今天大好的日子，我们不说这些了，走，回去看看大家吧”黄婷婷笑着摇了摇头，一声长叹过后缓缓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陆婷也紧随其后，快要出去的时候，黄婷婷忽然驻足，转身看着陆婷，显得正色的说道，“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大哥。”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朋友。”陆婷对此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也没有多在意，轻声笑着回应了她，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这里又归于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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