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大人总是给他说他父母如何被残杀,他如何被那对夫妻以命相搏,从亡灵中救下,向他描述自己能够给他多大的权利,多大的兵力,能让他实现多么可怕的复仇。
——只要他肯乖乖听话成为下一任赏金猎人支部C主管。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半身体的烧伤,据说是那会留下的,这样子要找对象肯定没戏了。谁家好人能一辈子不和亡灵交战呢?那些没有在战斗中受伤,白白净净的无伤大佬才是大家喜欢的料,没有丑陋疤痕的皮肤才是生存法则和实力的证明,值得爱人托付一生。
——主管天天讲的那个故事里的那对男女不仅不是无伤大佬,还连累了孩子。
他不想替什么烂大街水平低下的人报仇,也对支部C没有兴趣。
这家支部里主管和部长是一样的地位,大家不喜欢的仗主管打不了,而大家都这样,总是安排自己设定的继承人,那些努力打了一辈子工的员工们,一辈子都只是员工,他看着疲惫的员工为新组长喝倒彩,然后没有用,只能在夜里一边锤肩一边哭。
他倒是比较喜欢建筑,有些建筑多美多震撼,另一些建筑多低调多实用。他觉得很多元素都可以设计进去,春天百花齐放,夏天荷塘月色,秋天漫天银杏,冬天大雪纷飞,一定很棒。
他交了个建筑师朋友,对方也还只是学徒,俩人整天一起玩,打着出差的名义逛展览,探讨建筑力学和外观设计,以成为世界第一的建筑师为目标,度过了很开心的时光。
他学乖了,自从主管烧掉他的书籍资料,砸碎他一条腿的骨头又轻而易举的给他治好以后,他就再也不带建筑师相关的东西回去,在主管面前的时候绝不接触这些“配不上他这个未来主管,只会耽误他,只会害了他的没用的垃圾”。
但他终究还是忽略了赏金猎人的情报网,主管整天给他说他是未来的主管而非普通小孩,搞得他都忘记了,在这张情报网里他又何尝不是飞不出去的苍蝇
——他的朋友也是。
他知道主管许诺的那支军队有多强,但一直是友方的视角,他第一次作为敌对方就慌了神,飞矛把他朋友的脑袋扎穿钉在墙上时,他吓得不知所措扭头就跑,他以为猎人们没有看到他但很快就绝望的意识到不追他是因为他是未来的主管,那些人本来就不会伤害他。
他失魂落魄的打算乖乖听话,跟在慢步追上他的成年人们身后,在买好轻轨车票即将上车的前一刻,他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不准他离开,他作为朋友来说太失败了。
在庞大的内疚感和恐惧中他不知道为什么爆发出了很强的体力,挣脱成年人们有力的胳膊,看到朋友死去的地点已经被见怪不怪的城市保洁清理干净,又在恶心和悲伤中去翻了附近的垃圾桶,找出了记录着和朋友一起讨论的建筑资料的平板电脑,躲进某个巷子里便宜的小旅店的角落抱着它大叫了一晚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天真的以为这样能躲开。
但次日他看着率领军队站在他面前的主管大人毫不意外,在主管拿走平板的时候他第一次在这个人面前跪下来恳求,但主管只是高举起它,狠狠的砸向地面,他在飞溅的碎片中看到自己的脸——只是看着一切发生,一滴眼泪都没有。
平板粉碎的声音嗡嗡的在他脑子里响了很久,直到他彻底呼吸不过来,生命的本能让他挣扎着顶起主管那只把他按进冰冷水池的大手,被主管揪着头发拎起来,看着镜子里水痕划过他脸上。
“清醒了吗佐扬卡?”
“清醒了,爸,对不起。”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害怕那个四十多岁还老不死的家伙,他只能看着自己的人生被支配着按他不喜欢的轨迹走。
“佐扬卡,你都十一岁了,你自己掂量一下,你还有两年你就成年了,你看看我,我还有多少时间能跟你耗着?”
“。。。”
“我让你当我秘书,你看行吗?以后跟着我,好好学学主管的工作。”
“。。。”
“行了行了,来人,给少爷换身干净衣服。”
“。。。”
他啥都不敢说,呆呆的跟着,主管递了几次手他都没有去牵,只是跟在后面,本能的躲开,就像生物趋利避害一样。
上车之前他看到前面买票被拦的孩子,跟他一般大,穿着不合身的大衣,脏兮兮的头和脏兮兮的脸。
他看着那孩子拿着把脏兮兮的零钱和售票员理论,他觉得那孩子比他活得像人。
他拉了一下主管,主管说好,敲敲售票员面前的电脑,售票员一看是赏金猎人支部主管,连忙说自己眼拙没看出来出了任务有点脏的员工,让那孩子上了车。
他这下开心了,跟那孩子坐在一起,真想把事情都聊个遍,觉得这个抱着猫的叫桑德拉的流浪小孩是他永远够不着的高度,但是主管清清嗓子,他只得退回去,挠挠脸,闭了嘴,默默的挨着那孩子,摸那孩子手里的猫的脑袋。
回了C,他理所当然的被关在办公室里,要么就是被主管抓着胳膊拉在身边,别说接触,连建筑两个字他都看不到,他本来就是私底下自学,学的不精,这下更啥也不会了。
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主管,或者别活。
他再见到桑德拉的时候,他十二,桑德拉十二,这孩子当了怪物猎人,穿着皮草做的大衣,背后带着大刀,像是山匪,与他这系着领带的赏金猎人支部主管秘书看起来完全不是同一类,
又或许是同一类人呢?
带着桑德拉的那个大人他认识,怪物猎人副会长伊利亚,伊利亚介绍他俩认识,发现他俩早就知道对方的姓名,如今大家都快成年了,各有各的工作,各自都有情报部,知道一字一句的分量,不能随便说话。结果是孩子们如第一次见面一样挨着坐在一起,却主动沉默了一路。
他去观战了支部Z的一场仗,看着那家被吞并的建筑师公会里关的那个金发的小学徒。
他人生中终于再一次接触建筑,但那个金发的本该天真烂漫的小建筑师没有他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豪情壮志,但小家伙微改的公会的建筑设计图确实无声的向所有人宣布小家伙天赋异禀,要是稍加培养就一定是大能,可是那乖宝宝被猎人们扛在肩上带走,一点都不敢动弹,他好像看到了他自己不敢挣扎的样子,盯着小家伙精致的脸蛋看了好久好久,直到两年后他抽空给那金发的小家伙做小蛋糕的时候,在烤箱叮的一声提醒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里似乎不是被迫跟着主管就是主动找这小朋友说话,恨不得住一起,能彻夜长谈,能一醒来就看见这颗金色的小脑袋瓜在他怀里,这次他要当主管了,他要护的人绝对不会有事,他好像尝到了甜头。
他就乐意听小家伙讲建筑,或者看小家伙安安静静的看书,再要不就是看小家伙小口小口吃东西,他就爱听乖宝宝端起他做的小甜品,小声说谢谢佐扬卡哥哥。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支部Z那个文职了?”
“?什么啊爸!”
“你也十四了可以了,等你当了主管有权有势直接把人家接回来。”
他好像真的找到了什么目标,主动拿起资料和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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