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阴影（五）

当他们抵达向下通往山谷的小径时，孩子们已经是疲惫地拖动着他们的脚掌

“马上就到了，小家伙们！”枫荫鼓励地说道。她希望她能在乌翅来找她之前将他们安置在育婴室里，喂他们一点吃的。

小斑在布满卵石的斜坡上滑了一跤，所以枫荫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当他们俯身穿过荆豆通道时，她几乎承担了他的全部重量。小莎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好困啊！”她喃喃道

“我饿了。”小苹果吱吱叫着，“我的肚子叫得比一只獾还响！”

他们推搡着通过荆豆通道，低着脑袋，使尖利的树枝远离他们的眼睛。枫荫跟在后面，轻推着她前方的小斑。当她出现时，小苹果和小莎草都呆呆地停在了入口处。

“来吧。”枫荫催促道，她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小斑摇晃的脚掌上

“我想发生什么事了。”小莎草小声说。

枫荫抬起头来。整个空地都环绕着人，全部注视着他们。暮水站在高岩上，在树木的映衬下显出他身体的轮廓。乌翅正蹲伏在他下方，目光凶狠。副族长黄蜂须在医疗者身旁，他的橙黄色的头发蓬松着，好像他在整理头发的过程中被打断了一样。枫荫颤抖起来。

小斑靠近她

“这是怎么了？”他小声说。

“你没什么好担心的。”枫荫告诉他，“去站在那儿。”

她用手指了指空地边缘的一堆蕨丛。三个孩子安静地小跑了过去，挤在一起。

“过来，枫荫。”暮水命令道。

枫荫感到四肢就像是石头做的，她向前走去，站在了空地中央。“什么事，暮水？”

深棕色头发的武士鼻尖抽动了一下

“你的孩子们的父亲是谁？”他问道，“说出真相！”

在枫荫能说话之前，一个焦黄色的身影迅速跑到了她身边。斑愿从武士们之间穿过，来到高岩下，加入枫荫。

“我们知道是桦脸！”她向暮水喊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让枫荫自己告诉我们。”暮水解释道，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但充满威胁。“她让我相信我的儿子桦脸是他们的父亲。我不能想象我的一名武士胆敢撒这样的谎。”

枫荫迎上族长的目光

“任何族群都会为这些孩子长大后能为他们服务而骄傲的。”她宣称道。

“尽管他们知道这些孩子只有一半他们的血统？”乌翅反驳道，“我们理应知道真相，枫荫。苹果暮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吗？”

有一瞬间，整个森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然后，有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斑愿冲向枫荫。

“这是真的吗？”她号叫道，用指甲抓挠着枫荫的脸，“你都干了些什么？”

枫荫蹒跚着向后退开

“停下！”她喘息着。她试着举起手掌保护自己，但斑愿已经将她摁到了地上。

突然，枫荫肚子上的重量消失了，她睁开眼睛，看到那位武士被茂心和种皮拖了开来。枫荫摇晃着站起来。鲜血从她被撕开的眼皮上流下，汇聚到她的眼中，而她的脸颊也因为利落的打击感到刺痛。在她身边，武士们嘶鸣着、咕哝着。

斑愿挣开两名武士，怒视着枫荫

“你背叛了我兄弟的名字！”她啐道，“你用你全部的谎言和你的不忠背叛了我们。你不应该被称作一名武士，那些……那些一半血统的东西也不能。”

她冲三个小孩翻起嘴唇，后者正瑟瑟发抖着躲在蕨丛下。“他们的父亲杀了桦脸和缠须！把他们赶出去！”

枫荫将鲜红的血液甩到草地上

“他们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顾一切地请求道，“我给了天启之境三个很棒的孩子。我是一名武士，而我应该被尊敬地对待。星际武士们知道我们需要更多的武士，而他们就在这儿！”

我的族人们是变得多么愚蠢，会这样反对我？

暮水从高岩上跳下，站到她面前，他黄色的眼睛闪着憎恨的光，他猛地将头探向前，直到他的呼吸烧灼着枫荫的口鼻

“你忘了苹果暮谋杀了我的儿子和缠须了吗？在这么多人中，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他？你不可能指望我的宽恕。”他站了回去，抬起脑袋。“你背叛了武士守则，向你的族人们撒了谎。我们不会在我们的营地围墙中将这些孩子们抚养长大，也不会在我们的领地边界中。带着他们离开。你不再是一名天启武士。”

枫荫蹒跚着向后退去。“你不能这样！这些孩子们属于天启之境！你必须让我们留下！”

暮水摇摇头。“不，我不能。”

他环视整个族群。“乌翅告诉了我他收到的预兆，一条无法解释的溪流将三根芦苇带到了他的房间中。芦苇不属于我们的领地，当然也不属于我们的营地中心。除了危险，这些孩子们什么都不会带来！”

“将他们赶走！”斑愿尖叫道，“把他们赶出去！”

“暮水是对的，他们不属于这儿。”茂心低吼道。

枫荫惊恐地注视着这位深灰色头发的武士。“你是我的导师，茂心！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族群！”

“你已经这么做了。”他粗暴地回答，“我为你感到羞耻。”他转过身，枫荫感到她的心变成了碎片。

“我不会忘记这些的。”她嘶鸣道，缓缓转身，瞪着她的每一名族人。“你们背叛了我和我的孩子们。你们会永远为这一天而后悔的，天启之境，我保证。”

她大步走向她的孩子们，用手臂将他们扫了出来，围着他们。

“这里不再是我们的家了。”她告诉他们，“过来。”

她将他们往回赶过荆豆通道，走上小径。小莎草滑了一跤，在石头上擦伤了她的鼻子，但她累得不想发出抗议。她迅速爬了起来，摇晃着保持住平衡，就像她知道抱怨没有意义一样。枫荫感到她的心又碎了一点。

“为什么他们不再喜欢我们了？”小斑朝一棵树走去，呜咽道。开始下雨了，庞大的雨点重重地落在他们四周的蕨叶丛上。

“因为他们是鼠脑袋、蝙蝠瞎子、狐狸心。”枫荫嘶鸣道。

“那些是不好的词！”小苹果说道，“你不能说它们！”

“他们是怎么说我们的父亲的？”小莎草问，“他们也不喜欢桦脸吗？”

想躺到黑暗中好好睡上一觉的欲望几乎将枫荫淹没

“我晚些会告诉你们一切的。”她保证道，“首先我们必须穿过河流。”

“我们又要游泳了吗？”小斑吱吱叫着，“但暮色森林的武士说我们必须离水远点儿。”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枫荫喃喃道。

当他们从树丛中出现时，雨点冲刷得那么猛烈，枫荫几乎睁不开眼。

“我不想再去游泳了。”小苹果哀号道，“我想回家。”

“我希望我们在育婴室里。”小莎草吸着鼻子，“外面太湿了。”

“我们没有家了！”枫荫厉声说。她不得不提高音量，盖过雨点打在岸上的重击声。“忘掉天启之境和育婴室吧。”

她注视着河流。垫脚石的顶部在被风搅动的波浪中隐约可见。

“我们不用一直游泳。”她告诉孩子们，“你们看到那些石头了吗？我们只需要一个接一个的游过去，直到抵达对岸就行了。”

“但那样我们就在暮色森林了！”小斑吱吱叫道，“我们不应该去那儿！”

“没关系的。”枫荫说道，试着听上去镇定些。“你们的父亲会很高兴看到我们的。”

小苹果将头歪向一边。“我以为我们的父亲死了！”

枫荫做了个深呼吸。“还记得今天那个救了小斑的友好的暮色森林的武士吗？他就是你们的父亲。不是桦脸。”

小苹果皱起鼻子。“但那不合常理。我们的父亲不能来自暮色森林。我们是天启之境人！”

“你们有一半暮色森林血统。”枫荫告诉他，“那就是为什么你们今天那么喜欢水。”

三个小孩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最终就像几个月亮。

“那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族人对我们发怒吗？”小莎草问

“是的。”枫荫说道。此刻，她感到怒发冲冠

“但他们错了。”她低吼道，“他们很快就会改变他们的想法的，而那时，我们会生活在暮色森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轻推着小莎草靠近河流。“来吧，我们需要在天黑前渡过它。”

娇小的棕色头发的小孩向后退去。

“我不想去！”她哀号道，“那里的水太多了！”

“你会没事的。”枫荫坚持说。她将小苹果和小斑聚到他们的妹妹身边。“我会在你们身后。”

小斑回头看去。“你保证我们会没事吗？”

“我保证。”

这个焦黄色头发的小孩勇敢地走进波浪中。水流几乎是立刻冲刷过了他的头顶，但他保持住了平衡，吐出嘴里的水。他的手足们跟在他身后。枫荫注视着三个小小的脑袋浮动着向第一块垫脚石前进。他们向前扒动脚掌，站在齐腹深的水中，不断颤抖着。

“等等我！”枫荫喊道，“我来了！”

她咬紧牙关，涉进了水中。水流洗涤着她的皮肤，冰凉刺骨。她强迫自己离开河岸，迈动脚掌，将自己向前推向垫脚石。为了我的孩子们，我必须这么做。她告诉自己，不停诅咒着。

突然，上游的某处传来一声咆哮

“游快点！”小莎草尖叫道，“有东西来了！”

枫荫向旁边瞥去，看到一堵水墙正向她冲来，它的前方卷着树枝和一些碎片。她疯狂地搅动脚掌，但水流正将她拽离岩石，而不是向它们而去。

“坚持住！”她向孩子们尖叫道，波浪轰鸣着越过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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