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到哪儿都没找到罗素。
这很奇怪,在你们这个小小的旅行团队里面,不省心的那个往往是你。罗素拥有很强的生存能力和危机嗅觉,按理说路上发生什么意外的可能性也不大——你是绝对不相信他会让自己深陷险境的。
可事实就是,直到太阳重新升起,你也没能找到罗素的半点踪影。
长途跋涉的疲惫让你心生懈怠,不禁想到罗素现在会不会已经回营地了呢?等你赶回去推开门,也许就能看到一个正在摆弄花草粮食的他,或是在晨曦下入睡的他……
想到这里,你立刻决定回营地看一眼。
匆忙之际,你无意间瞥见了几个玩家活跃的身影,他们围绕在一座古怪的圆石建筑周围,似乎嚷嚷着在讨论着什么。
你没在意,大部分时候玩家都只是在发癫而已,至于他们在研究的装置,眼下你也没时间靠近细看,要知道现在你还维持着僵尸形态呢。至于玩家那层身份,在看到玩家营地里的通缉令以后,你也决心不再轻易示人,更不用提在其他玩家面前。
因此,你只是短暂停顿了一下,便接着往回赶路了。
你们的营地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这是最坏的结果。不过你也不觉得失望,毕竟这是早就料到的情况,你也知道自己心里没了主意。
“罗素……”你轻叹了一声,用责备的语气嘀咕起来,“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那只一年以来始终陪伴在你身边,照料你、教导你的僵尸,怎么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呢?就算你说要驯服他,他生了你的气,也不至于就这么离家出走吧?
家……吗?
你躺在床上,目光无意识地瞪着天花板,事实上双眼根本没有聚焦。
通缉令,罗素,玩家……
破碎的画面一遍遍在眼前划过,你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12
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罗素始终没有露面,营地逐渐成了你一人出入的场所。
这段时间你仍然没有放弃寻找罗素,只不过你不敢用玩家身份在外乱跑,日出而息,日落而作,成为你伪装成僵尸以来惯常的作息生活。
长时间无果的寻觅让你只能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罗素丢下你跑路了,二是罗素真的已经死了。无论是哪一个结论都让你很难接受,相比之下,你宁愿相信是因为罗素生气的后果很严重,才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你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临时营地了。
说到底,你是一个不知什么原因被通缉的失忆玩家,只是拥有使用生物模组的马甲能力,本就不该心安理得地过上和僵尸一样的生活。罗素很好,他离开你也很惋惜,但你应该重新开始属于你的新生活了。
你这样告诉自己,找回记忆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一年以来虽有罗素陪伴还不至于浑浑噩噩,但你未尝不是在迷茫不安中挣扎摸索。过去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经历了什么才会失去记忆,以僵尸的身份苟活世间……这才是你最关心的事。
罗素已经不在了,可他把自己的生存技能悉数教给了你,独当一面已经不是问题。你要独自面对过去的那些烂摊子,而不是接着像个无法照料自己的婴儿似地赖在一只僵尸身边。
没错,当初选择他也只是方便自己,事实上你没必要去在意一只僵尸的死活。
你收拾好行囊,踏上了新的征途,营地距离你越来越远,但是你没有回头。
13
伪装成僵尸调查关于自己的过去不是一件易事,很快你就抛下了有关罗素的烦恼,开始投入到眼前的生活中。
你继续旅居世界寻找玩家的固定营地,暗中观察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如今距离发现那张通缉令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之前在探听情报的最佳时机内你没有忙着去找罗素,也许早就了解自己通缉和失忆的原因了。
玩家的生活倒是一如既往的疯狂,这一次,你在他们的营地周围看到了一座眼熟的圆石建筑。你来到高地用望远镜观察到,里面布置了一个被启用的刷怪笼,周围还有几只在水里不断挣扎的僵尸。
与此同时,两个负责修建这座古怪装置的玩家引起了你的注意,你重新潜行回去探听他之间的交流。
其中帮忙打下手的新手玩家询问身旁的同伴:“嘿,我的圆石不够了,要不就这样停止吧?僵尸淹在水里不会燃烧的,再说他们也逃不出去。”
“不行,不封顶只能在晚上刷怪,我们会损失很多。”同伴拒绝了他的想法,“而且可能会有僵尸掉进去。”
“那不是更好吗?”
“要是僵尸掉在刷怪笼上下不去,就会挤占固定体积的数量,我们不得不用弓箭杀死他们。”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些玩家就是会神经质地莫名陷入恐慌。
同伴心累地叹了口气,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木镐:“把刷怪塔的顶部封上,确保僵尸生成的光照条件——现在立刻去给我挖更多圆石!”
你被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完全吸引住了,如果罗素也遭遇了他们口中的一切呢?
逃不出去、淹水封顶、被弓箭杀死……
逃不出去、淹水封顶、被弓箭杀死……
逃不出去、淹水封顶、被弓箭杀死……
你不知道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时只见遍地都是玩家的掉落物,而你手中还剩一把耐久度见底的木镐,物品栏上方显示的生命值岌岌可危。
你似乎介入了玩家之间的争斗,然后把他们杀死了。
身旁的刷怪塔还在隐约发出水声,僵尸们在内部绝望地低吼着。
14
无所谓,反正玩家可以重生。
你捡起那些玩家的掉落物品,把附魔盔甲穿在身上,顺便吃掉食物恢复饱食度和生命值,以最快的速度敲开了刷怪塔的墙壁,水流和僵尸们一起从缺口处涌了出来。
罗素不在里面。
僵尸们对于忽然改变的现状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他们看到身穿盔甲、手执武器的你,纷纷挤过来表达感激之情。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不太适应地挠挠头,只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见过罗素。
僵尸们对视了一眼,冲你摇了摇头:“我们从出生起就待在里面了,从来没见过外来的僵尸。多亏了你的帮助,我们才能从无休止的挣扎中解脱,我们衷心地感谢你!”
“那么看来他还没有糊涂到那个程度。”你松了口气,紧跟着又忽然想到,“也可能不是这座刷怪塔。”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们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僵尸们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想要报恩也无从下手,只好恳切地盯着你。
你扫了他们一眼,这些从出生起就被封闭在黑暗水流中的僵尸们,或许正好是你所需要的帮手。他们什么都不必知道,只需要认识刷怪塔就足够了。
“我在寻找那只叫罗素的僵尸,他是我的同伴,我们走散了。”你对着刷怪塔比划道,“我找遍了这附近的每一个角落,现在我怀疑他可能无意间掉进了玩家的刷怪塔,所以我需要搜集尽可能多的刷怪塔位置。”
单纯的僵尸一下子来劲了:“别担心,我们有这么多人手,一定能找到他!”
“谢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用感激的口吻回答,“接下来我会教你们一些关于世界的基本知识……”
15
逃出刷怪塔的僵尸对你充满了感激和崇拜之情,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你按照罗素教给你的知识,教会他们最基本的认知,以免在寻找罗素的过程中出什么差错。
这个刷怪塔营地不能继续待了,很快那些重生的玩家就会回到这里,因此你把僵尸转移到以前那处被废弃的玩家营地,把之前玩家遗失的空白地图全拿出来交给他们。等僵尸离开后,你也凭借记忆前往这附近第一个刷怪塔,你简直不敢相信当初你就这么和那个处决僵尸的残酷机器错过了。
这座刷怪塔的建造者和之前那两个菜鸟可不一样,你不想与他们正面抗争,因此选择等待他们拿走掉落物再潜行过去挖开墙壁。
长时间在水中挣扎不休的僵尸原本已经陷入绝望和怨愤,不曾想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圆石竟一点点被挖开,渐渐地曙光照亮在黑暗的塔内,就像是那只掉进漩涡的年长僵尸对他们描述的那样……
那个拯救了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光芒中,飞快地扫视了他们一圈,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其中有只僵尸莫名感到一丝心虚。
没有找到罗素,你也不气馁,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一个突发奇想的猜测而已。罗素掉进刷怪塔的几率本来就不高,只不过长久以来你总算再一次看到希望,所以下意识打起精神这么做罢了。
至于这些被你救下的僵尸,你一点也不关心。
你清了清嗓子,例行公事地问道:“你们几个,听说过罗素吗?”
僵尸陷入了沉默,这个反应让你立刻紧张起来。之前提问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你也就不太在意答案了,反正这个问题唯一的作用也只是确认罗素还在不在世。比起了解确切答案,或许你还是更愿意让结果模棱两可下去吧。
“到底知不知道?”
你对僵尸的迟疑非常不满,抬手堆叠了一个圆石堵住水流,他们再一次陷入拼命挣扎的窘境。
僵尸们哪见过救人又反悔的,顿时慌了神,连忙告诉你之前的确有一只叫罗素的僵尸,据说是在刷怪塔没来得及封顶的时候掉进来的。至于为什么是据说,因为最早见过罗素的那批僵尸已经支持不住,失足掉进漩涡活活摔死了。
你听完眼前一黑,这么说罗素也掉下去活活摔死了?
他?这么愚蠢荒唐的死法?
“是的,他自己掉下去了……”僵尸们在水里挣扎着冲你喊道,“我们不想变得和他一样!求你救救我们!”
你几乎听不见他们的呼唤,满脑子都是罗素出门找你结果不慎掉进刷怪塔,然后失足摔死的画面。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他还没来得及被你驯服,就被你随口说出的狂言给害死了。
僵尸还在水中尖叫,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们坚持了下来。
“罗素!”一只僵尸用双手分开水花,冲你喊道,“罗素和我们提到过你!”
你从无措的震惊中回过神,抬头看向那只急中生智的僵尸,毫不犹豫地用木镐再度敲开圆石。
水流开始往外溢出,僵尸总算也不用费那么大劲保持平衡,一个接一个从你制造的缺口里逃出来。你找准时机抓住了刚才对你喊罗素名字的僵尸,想问他罗素究竟说过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兜帽斗篷、双眸纯白的神秘玩家拦住了你们的去路,不怒自威的王者威压让你们被迫止住了动作。
他的目光在你身上悠悠扫过,然后落在了这些侥幸生还的僵尸身上。
白眼玩家轻轻开口,语气随意而不容抗拒。
他要你们追随他的队伍,或者接受不同于你们身后那个刷怪笼的命运——在获得新生后再次陷落死亡。
分明只是此行顺带的决定,由他开口却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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