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以后,沈碧君没有问我的遭遇,也没有再让人把我送走,只是像座冰山那样冷冷地和我相处,而我也没有再叫她一声妈妈。我们两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做着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自从经历了上次那件事情后,我变得不爱再开口说话,整个人都变沉默了,连和陈深都渐行渐远了。学校里的同学仍旧讨厌我,排斥我,可是我也不会在乎了,慢慢地,我要学会一个人熟悉孤独的感觉。陈深这个太阳太温暖了,我要试着渐渐去忘掉他的温暖,去适应黑夜的寒冷。
此时,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坐在木桌上写着作业,远远望去,远处的山好像披上了一层薄纱,那薄纱下隐约透着朝气的绿色,这纱是雨,是雾,我无从所知。烟雨蒙蒙,我的心也是隐隐地作痛。
我念三年级了,会写的字也多了,可是我却写不出我的伤痛。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真的会随风而逝吗?不会,在那些伤害我的人眼中,也许这段记忆会化作泥土,把时光掩埋进去,可在我的眼里,它永远是心底的一根刺,会扎的我很疼。
七岁的我,早已经习惯不哭了。眼泪,是懦夫的表现,我才不要把我的软弱暴露在敌人面前,我要每天坚强地活着,这样就是对那些人最好的报复。
“小忆。”陈深来我家找我了,我却埋头写着作业,故意不搭理他。既然决定了要割舍掉的感情,我绝对不能留念。他见我不搭理他,便自己找了根凳子坐下,对我说:“你怎么了,怎么这段时间都不理我呀?”
我仍然沉默着不说话,自从经历上次那件事后,我变得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现在的陈深,在我眼中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所以我不搭理他。
他有他珍视的人,而且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虽然年龄小,可是我懂得这个道理,越是贪恋的温暖,越不会属于你,而我自己也是个害人精,我不想去祸害他。离他远远的,还他的世界一方净土吧。不要扰了别人的清净,自己的红尘自己破吧。
我坚持不搭理他,他有些生气地走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放下手中的铅笔,终于忍不住哭了,陈深,对不起,只有远离你,我才不会祸害你。你的生活应该充满五彩斑斓的颜色,不应该把我的黑色色彩掺进你的世界里。
从那以后,陈深和我成了陌生人,我们不再是朋友,彼此的心灵都锁上了枷锁。偶尔,我会看见陈深陪着他的妹妹在镇上玩,他带她一起去骑自行车,一起抓蝴蝶,一起荡秋千,只是,那个人不是我罢了。
我仍旧每天和沈碧君过着贫穷的生活,一碗稀饭配一碟咸菜,吃的很清淡。很多时候,她故意把饭煮的很少,不够两个人的分量。每次我都不敢盛多了饭,一碗饭总是装的很少,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在我面前念叨着:“还不如给一条狗吃,狗还会懂得感恩呢!”我默默地看着碗里的饭,嘴里却觉得索然无味,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刃那样狠狠扎进我的心中,鲜血成流。
那时的我,特别渴望自己有一双翅膀,能飞出这个让我窒息的家里,能飞出这个让我心碎的地方,能……飞到陈深的世界里去。
“自己是什么地位,你就应该活的清楚一点。人家陈深是活的高高在上的人,沈忆,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全身有哪点配的上他?”沈碧君的话充斥在我的耳旁,我选择性地不听。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地位了,我是劳改犯的女儿,我是害人精,我是不要脸的小杂种……我不配活在陈深的世界里,我都知道。就像我看见陈深的妹妹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纱裙,多看了几眼后,沈碧君就像疯狗那样一直扯着我的头发,嘴里让我不要再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笑了笑,也学着她的口气反击了回去:“是呀,妈妈,我可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劳改犯的女儿呀!”说罢,我还故意加重了“劳改犯”这三个字音,现在的我就是一只长满刺的刺猬,用自己的刺把伤害我的人也给刺的鲜血淋漓。我从被自己亲生母亲丢弃那刻开始,我就不再是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你……”沈碧君气得想抽我一巴掌,以往的我无论受了多大的侮辱,都不敢回嘴,如今却敢顶撞她了,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劳改犯的女儿凭什么忤逆她!
“你就是读书读多了,我就不该听陈深的话,把你送进学堂念书,像你这种畜生,就该滚进监狱和你的劳改犯一起堕落!就是你们父女两,毁了我的一生!”沈碧君像只失心疯的母狮咆哮着,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什么?是陈深去求沈碧君让我念的书?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摇着头,是陈深?原来,一直对我最好的人真的只有他,此时,我的眼前浮现的全是陈深为我做的一切:他帮我报警,他陪我一起上学,他送我小零食,他陪我一起罚站……往昔的回忆像电影一样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播放着,我终究弄丢了我的小太阳。
沈碧君突然又开始疯了,她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穿起了安易为她买的婚纱,在她的记忆里,她始终是那个美丽的新娘,等待着安易来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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