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卷 五十一 回銮前夜

第二日就要回銮，皇帝为安抚如懿操持辛劳，当夜特意前来陪她用膳以示慰问。

“永琔的伤好些了吗？”

摆了满桌山珍海味，皇帝也不过略动了几筷子，随即便搁了箸，对如懿问起已经几日未曾前来请安的儿子。

他不吃了，如懿自然也只能陪着停箸，拖着疲惫了一日的身子，打起精神吩咐让人撤了膳桌。

“皇上放心，永琔虽说是伤了脚，但也只是夜里没留意脚下所以略有些扭伤，当日就用药酒发散了。再有皇上吩咐太医仔细看顾，永玙又压着他安心养了两日，回程路上不要骑马而改换马车，等到了紫禁城，也就彻底好了。”

“那就好。他也不小了，不能再一惊一乍没个正形。”

“哪里不稳重了？不过是他身边最得用的大太监前日落水没了，现提拔上去的虽说也尽心，到底用着不顺手，回紫禁城里让内务府再换好的去阿哥所就是。”

“一个奴才，寻常是当拐棍儿使吗？”皇帝摇了摇头，道：“他自己都快顶门立户成家立业了，回京就给他定下婚事稳稳性情，你帮着皇后掌掌眼。”

如懿有些惊讶，旋即眉生喜意，先是为外甥描补了几句，然后问道：“果真？永琔年龄是该备着大挑了，只是臣妾还当这次先得给永玙挑继福晋呢。”

说到两个嫡子的婚事，皇帝总算展颜道：“秀女三年一大挑，里头总有几个刚刚够上年龄却和永玙差得大些。皇后她前日来信，这一批秀女里那几个年纪稍小的，人物品格儿却意外不错，家里父兄官位不高，胜在官声很好，出身也是满洲的大姓。”

如懿为青桐表白道：“姐姐坐镇中宫，一向清洁自厉，她为儿子挑嫡福晋，只看姑娘人物好不好，出身只要不错了体统，并不挑拣姑娘家里父兄是否官高权大。”

“朕晓得皇后的心。”青桐的信一来，皇帝就知道青桐的意思了，而这些日子永琔的锐意进取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为了阻止兄弟相争，而特意为嫡次子选个中看不中用的妻族，皇帝到底不大乐意——一来，他不愿被人议论厚此薄彼；二来，他自认任凭儿子生了什么心思，都翻不出他的掌控之下。

让永琔动一动，磨一磨永玙的安逸也好，省得利刃久不出鞘反生锈钝，再有，随着他的年纪见长而生出恐惧儿子架空他的疑心——只是这一层隐秘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只是依朕看，配不上做永琔嫡福晋，做个侧福晋尚可。”

如懿不会在这上面逆了皇帝的意，附和道：“皇上一篇慈父心肠，为阿哥们思虑周全，他们必然感念。”

“朕只求他们，别叫朕为他们再多操心就好。”

皇帝感慨道："不说别的，就看看永玙。他自小色色就比人强，吃穿用度上，朕和皇后也不曾给过他什么不好的用物儿，偏就是在婚事上吃了亏，娶了那么个Z......叫朕心里不痛快了这么些年，总觉着亏欠了他些。这将来的继福晋再好，到底结发之姻叫他落了遗憾。前车之鉴不远，永琔的嫡福晋人选，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

他当年在永玙的婚事上失了算，一个章佳济敏叫爱子险些步了世祖顺治帝的后尘。如今永玙的续弦先不论，在永琔的事上，他绝不会重蹈覆辙——帝王家的皇子，嫡福晋也好，侧福晋也罢，他的儿子守着一个女人做痴情种算怎么回事？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这次选秀，姐姐坐镇亲自把关，肯定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如懿觑着他的神色说道。

“皇后一向周全。”

皇帝不置可否：“就是太慈和，反而失了刚性。她端坐承乾宫里诸多事务袖手不管，当年章佳氏之事她若多管束着些永玙院子里的事儿，永玙也不会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嫡女，连半个阿哥也无。”

说到底，他对章佳济敏最大的不满还是在子嗣上面，若有一个嫡皇孙，他也不是不能对章佳济敏的残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永玙是事实上的储君，他是否有儿子不仅仅是血脉延续这样的小事，更有皇位传承这样的特殊意义，涉及此事，即便是亲姨母，如懿也要避嫌，不能在皇帝面前多说。

她只好温言细语：“先开花后结果。永玙这孩子有皇父这般看顾疼爱，必有绵延不尽的后福，皇上不用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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