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卷 五十八 镂月开云

牡丹花谢莺声歇，绿杨满院中庭月。

镂月开云馆的大门在落成后，第一次只能在夜里被偷偷摸摸地打开。

“郡王，夜里风凉，还是先进去等着吧。”

李玉拉着圆明园管事太监，领着扫洒太监们先进去收拾了，镂月开云馆的大门前只有永玙和几个侍卫。

原本押解永玙进京的的护卫被阿霸垓郡主抽得挂了彩，皇帝也恼他急躁，重换了几个沉稳又知变通的侍卫随永玙来了圆明园。他们并不为永玙仿佛失势的现状而多嘴半分，依旧恭谨以待，一路又有李玉的照顾，所以永玙虽一路奔波，倒没吃其他的苦楚。

“我等会儿就能进去歇着，倒是你们一路辛苦，等会儿还要守在外头看管我。”

永玙闻言反而劝道：“我绝不会出馆一步，你们几个不用那么严防死守，换成两班，前后半夜轮流去睡一会儿吧。”

侍卫们没有回答。

“怎么，你们信不过我？”永玙见状，对领头的马佳侍卫笑问道。

马佳侍卫摇了摇头，往永玙视线死角的西南角示意了一眼。

永玙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只见一顶挂着宫灯的两人抬青布小轿沿着小路而来，不一会儿，就停在了离他们约几十步远的一棵柳树下。

永玙视力颇好，一眼就认出来抬着轿子的太监之一是秦定，而马佳侍卫常年宿卫皇帝身侧，自然也认得......他叹了一口气，瞬间明白了马佳侍卫催促他赶紧进镂月开云馆的意思。

他抬手拍了拍马佳侍卫的肩膀，“你们有皇命在身，我不为难你们，我不会见她的。”

说完，就要往镂月开云馆走去。

只是眼下这场面，哪里是他能做主掌控的——

“王爷。”

秦定快步走近拦住了永玙，躬身道：“主子让我问王爷，皇上不许您见旁人，那么这个”旁人“是指皇上的旁人，还是您的旁人？主子她，又是皇上的旁人，还是您的旁人？”

永玙顿住了脚步，霎时哑然。

只见秦定又环视一圈几个侍卫，出声问道：“诸位往日都是打过照面的，恩赏来往有哪次是落下哪一位的？敢问一句，我家主子是皇上的旁人，王爷的旁人吗？”

几个侍卫忙道不敢，马佳侍卫见让永玙避过已然事不可为，极擅变通地干脆退了几步，并让几个同僚兄弟都背过身去。

秦定见状微微一笑，抬手请永玙往青布小轿处移步。

永玙含糊地应了声，知道早晚要见，他也有心理准备，攥了攥拳就快步走到青布小轿前打了个千。

“儿子给额娘请安了。”

“不必你请安。”轿子里的青桐并未掀帘，清淡的声音隔着一层轿帘就像隔着一重远山一样渺远，“儿女生来就是讨债，我有三子一女，足见前世不修，怎么安啊？”

永玙脸色泛红，羞愧道：“儿子不孝，惊动额娘星夜出宫。”

轿内传来冷冷的笑声，“不用你为我多操心。我经营了三十年，虽生了个不听话的儿子，却还是管得住旁人的嘴，也使唤得动一些人的。”

漫说私自出宫来圆明园了，就连那夜在承德避暑山庄让皇帝下死命令封口的对话，也早在永玙还未入京时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承乾宫。

永玙垂首道：“是儿子辜负了您的栽培。”

“明知如此。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不是吗？”

永玙无话可说。

场面一时寂静地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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