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寓意其二

季家大宅里，几个年轻人举杯共饮，发出愉快的笑声。其中眉目最为清秀的少年，也就是季辉煌，虽然也在笑，但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他看了好几眼手机，像是在和人聊天，有些郁郁的眼睛里才闪露出一丝明媚来。

在座的都是他的知交好友，他还有一个大哥在读研，家里也就没让他回来了。但这些都不是季辉煌最想请的人，他最想请的人，是曾经的同桌，江榄菊。

他其实是一个很自信的男生，可是他觉得她和其他小姑娘不一样，既不娇气也不描眉，坚强乐观执着上进，永远热爱生活永远激情洋溢。和向日葵一样，有着纯真而朴素的面庞。

季辉煌也是个看了诗文就头疼的人，可他却把这首诗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因为她喜欢，而且他也极为喜欢她讲的那个汉代张敞为妻子画眉的故事。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浣溪沙•寄严荪友》

清•纳兰性德

藕荡桥边理钓筒，苎萝西去五湖东。笔床茶灶太从容。

况有短墙银杏雨，更兼高阁玉兰风。画眉闲了画芙蓉。

说来也真是奇怪，很久很久以后，他几乎忘了中学时代课本上出现的所有诗文。

什么《琵琶行》，什么《阿房宫赋》，什么《沁园春》，可他唯独记得课间她说笑时讲的典故，她向往的生活和她喜爱的那阙词，并且历久弥新。

就像季辉煌QQ小号里那句一直没有变过的签名一样：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那个小号里有他青春里所有的秘密，列表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联系人，空间发的说说，仅他一人可见。

也许青春就是这么狗血，你以为只是三角恋而已，殊不知，四角恋、五角恋也在悄然发生着，在你不知道的光阴里酝酿发酵，而后慢慢腐朽，成为小树的养料。

而那颗纤细柔弱的小树也终将成为漫林碧透的大树。

一如每年的夏日，窗外的樟树永远那样绿意逼人。而这里送走一届又一届的优秀毕业生，迎来一届又一届的鲜活崭新的面孔。

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永远都有人十七岁。

光阴如潮，大浪如沙，未来未知的岁月里，光荣榜里不再有他们的身影，新的传奇会代替旧的传祺，连同那些零星的欢笑声都会湮灭在风中。

课桌遗忘着它们的遗忘，绿芽延续着它们的延续，凌霄花盛放着它们的盛放，黄昏中甜蜜着它们的甜蜜。

而那时，季辉煌和江榄菊依旧还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感情并没有因为他的痴心而迅速升温，当然，也没有消退。

于是他无力地想，或许他俩就和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样，逼得太紧，棋局便成了死局。

他吸吸鼻子，自嘲地说：“我也同她说过，朋友比恋人更长久，不必经历乍见之欢久处会厌，不必细数平凡日子里的柴米油盐。”

可见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友谊，有的只是一个人的不表明心意，另一个人就默契地故作不知。

……

季辉煌的目光停留在写字桌玻璃容器中的香薰蜡烛上，乳白的奶油圆柱状外壳。窗帘一拉，气氛立刻显得幽又浪漫，愈发显得他眼神迷离。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辉煌，快过来吹蜡烛啦！”

他轻轻地“啊”了一声，走过去的时候有些机械。

他一口气吹灭蜡烛，热烈的掌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就像新年时的喧嚣。

季辉煌很快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我事先声明一下，我得在你们开动之前切一块蛋糕，送给我一个好朋友。”

反正蛋糕有两层了，切一小块大家都还够吃，他用小叉子叉了几颗车厘子放进盒子里，想着她应该会喜欢。

蔡饺之却有点不乐意：“什么朋友啊，比我还重要吗？”

晓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想，你家阿筱和辉煌来比较，哪个更重要？”

蔡饺之有点脸红，便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了。

正在此时，季母端来一瓶新鲜的橙汁，笑盈盈地说：“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喝点什么，这是家里用榨汁机刚榨出来的，甜度刚刚好，要不要试试？若不喜欢你们跟阿姨说，阿姨出去买，不要拘束哦。”

蔡饺之果然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见季母就马屁精上身：“哇塞，季辉煌，这是你姐姐吧？九几年的呀？有没有男朋友？”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阿姨确实保养的很好，但她眼角的细纹和脸上的法令纹还是出卖了她。至少也有35了，说是九零后真的太过了。

但哪个女人不想当妈的年纪走在大街上，还被小孩子叫姐姐呢。所以说蔡饺之这马屁拍对了地方，让季母心花怒放的。

以至于当蔡饺之说“我挺想喝蜂蜜柚子茶的，不过橙汁也不错，新鲜又干净”时，季妈妈二话不说，拿出一张大钞票就吩咐季辉煌去买饮料。

季妈妈趁机坐在了儿子之前的座位上，和蔡饺之打开话匣子，仿佛无视了还有一个儿子也在旁边。

“你要多吃点，看这孩子瘦的。”

蔡饺之也知道自己太瘦，经常撑不起衣服架子，但她却说了一句让人大跌眼睛的话：“唉，我也想多吃点，但我经常学习到半夜两三点钟，有时看食物都没什么胃口，大概我只看到书的时候才会有前进的动力吧！”

瞧瞧这大谎话扯的，都不带脸红的。

晓晓看到这一幕，宛若被逼无奈到中国大剧院里去欣赏她最讨厌的东北二人转，吃的正香的蛋糕差点没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就如同季辉煌二哥的说法，准确极了，那便是大倒胃口。

季妈妈的眼睛却亮了，越看这姑娘越喜欢，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眼镜，很有学霸的气质。

“那你平时读书应该很厉害吧？”

“一般般，我学旅游专业嘛，在专业里是第一名。”

还第一名，倒数第一吧，说这话都不打草稿的，真是。

晓晓都替她臊得慌，晓晓拼命地吞着蛋糕，很讲义气地没有揭穿她。

商店内，季辉煌手里拿着一瓶蜂蜜柚子茶，目光却还在到处巡视着。他想买一包阿尔卑斯蓝莓味的糖送给她，她最喜欢蓝莓口味的不是吗。

对，这是送给她的礼物，独一份的。

于是回去时，他亲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把那一大包蓝莓味的糖藏到最下层的暗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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