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淳放下裤管,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停顿几秒,又接道:“你与旁人不同。张家古楼太特殊,那里的危险不止机关。你原本已经无力承受自己身上的邪物了,一定小心别再沾上别的。”
黑瞎子能感觉到她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杨淳最后看了他一眼,又深吸口气,换回她作为三爷姘头的那副神情转身朝门外走,可又在准备推门的一瞬间,生生顿住脚步。
她认命一样轻叹一声,重新转身快步走回,一下子紧抱住黑瞎子,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把小哥带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黑瞎子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答应你。”
不日,杨淳与一行人告别,刚回到阿贵家就直接进了自己房间,落了锁。
她轻呼口气,旺财悄无声息出现在她面前。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旺财在她掌心亲昵地蹭着。
“苦了你了。”她喃喃对旺财道。
她从后腰绑着的刀鞘里拔出匕首放到掌心上,犹豫一下,怕黑瞎子回来会发现,还是选择划向小臂上本就未痊愈的一道伤口,闭上眼睛,感受着温热的血液流出。
并不是因为难受。这些年就是这样的疼痛和念想撑着她一点点走过来的。
她其实知道自己早就爱上痛觉了。就像爱上自己那位爱人一样,疯了般离经叛道,义无反顾。
真决定重新开始的话,她以后会把木环里下了蛊这件事坦白。小哥和黑爷自然不会愿意,她再撒个小谎,说已不能解除就是了。
这其实也是为了她的私心。她总希望自己与那两人的联结能更深些,最好永远不再有分开那天。当然,在保证他们平安的前提下。
她几乎能想到黑瞎子那种分明知道有诈,但又心甘情愿相信她的无奈神情,嘴角不禁勾起点笑意,把手举起一挤伤口,血就大滴大滴落进旺财张开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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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张家古楼救下张起灵的种种,按下不表。等到吴邪他们历经万难重回地面时,却没立时感到想象中生还的狂喜。
因为黑瞎子和潘子还没出来。
就在刚才,黑瞎子拿着枪助吴邪胖子背着张起灵过了六角铜铃阵后,自己从石缝里拉出潘子背到背上,却让他们先走。
“你们没见惯这些,”
黑瞎子当时用被灼烧得沙哑的嗓子,朝阵对面的他们一字一句地喊,“所以不看比较好。我必须说明,如果一会儿我发现我自身难保,我会放下他。
抱歉。外面有人在等我。”
这一行里最可怕的从不是看到已死的同伴,而是看到同伴将死,就算想救,无能为力。黑瞎子显然已经历过太多回这样的放手,可吴邪没有。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这个他在当古董铺小老板时觉得再平常不过的愿望,一步步成了奢望。
那段等待的时间里吴邪躺在能照到阳光的土地上,货真价实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一丝丝地从吴三省的面具后消失。
就在吴邪实在支持不住快晕过去的前一秒,他已一片昏黑的视野里,出现了黑瞎子和潘子摇晃的身影。
也许老天爷到底察觉离开的人已太多了,终是给他留下一个。
————
裘德考的人将他们救了出来,杨淳赶到湖边,在他们接受治疗的几天里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
潘子的情况不好,虽皮肤被腐蚀得没那个塌肩膀严重,但依旧十分吓人。万幸的是先前在长沙有杨淳帮忙,他得以好好养了两天伤,强碱毒气袭来时还有力气躲,经过抢救,命至少是保住了。不过如今的外貌,想找媳妇当真成了难事。
可他们被救出的第五天,吴邪和胖子刚能下地活动,张起灵竟一声不吭地收拾整齐,准备孤身离开。
他们明知自己不可能把张起灵绑在身边一辈子。他的人生是一条旁人无法理解的直线,就算无数人挡在面前,无数人不断影响他的选择,其它地方的风景再怎样好,他无法走向任何岔口。
就在吴邪认命,看着张起灵的身影在自己眼中慢慢缩小时,他眼见着杨淳追上了他。后者见追来的人是她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吴邪只看到他边走,边和正要伸手拦他的杨淳说了句什么。
那句话似乎很短,但杨淳随即就停住,只是半伸向他的手迟迟未收回,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悬停在空中,无望得如纱帐试图拢住分明在不远处的湖水。
黑瞎子任由她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胖子后来和吴邪说他回忆了下小哥当时的口型,似乎他是对杨淳说“我会回来”,杨淳才没再追。他叫吴邪也别太灰心,人既然已经救出来了,山高路远,总有机会再见的。
吴邪不知道这是否是安慰。但他也知道哪怕只有这短短四个字,只要是出自张起灵之口,那杨淳就会信。
一切好像就如此了,不甘心说结束,但也算终点。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还会出事。张起灵离开的第四天,云彩突然很慌乱地来找杨淳,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连胖子都不肯告诉。当天这两个姑娘就消失了。
大家都以为顶多是云彩拉着她躲到什么地方讲私房话去了,可她们竟一夜未归。阿贵带着人四处找寻无果,结果第二天天泛起鱼肚白时,杨淳背着浑身是血的云彩,仿佛一同背着身后刚升起的朝霞,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村里卫生所门口。
医生跑过去接应,杨淳刚呢喃了一句“先救她”,当即就晕了过去。
胖子他们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他们翻山回到村里,只得干着急,直到赶过去的黑瞎子打电话过来,和他们把事情都说了。
吴邪举着电话开了扬声,眼见着胖子这死到临头都能笑着讲荤段子的人听着听着,嘴唇竟因后怕开始微微发颤,最后把一张大脸埋进了自己掌心。
黑瞎子说云彩中了一枪,现在已脱离危险。那颗子弹差一点就穿透她的肺叶,再晚一步就救不回来了。杨淳问题不算大,只是拖着条伤腿背云彩走了一夜的山路,旧伤复发加上虚脱了。
出事后第三天胖子知道云彩醒了,硬是拔了输液针就自己往卫生所跑。吴邪看不过去,如今长沙带来的人也几乎都走了,他懒得顾及脸上三爷的面皮,跟上去扶着他。
进到卫生所简陋的病房里,云彩第一眼看清来的人是胖子,眼泪当时就顺着苍白的小脸流了下来,带着哭腔,轻轻喊了声“胖哥……”
胖子在病房门口站了良久,最终慢慢走过去,双手握住云彩垂在床边的手。
他先是很难听地笑起来,习惯性地带着京腔“哟”了一声,可接下来到嘴边的俏皮话刚出口几字,再没能说下去。吴邪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的笑慢慢换成了压抑的抽气声,宽厚的肩膀开始一下下的抖动。
一直陪在云彩身边的杨淳走到门口,伸手把吴邪黑瞎子全推了出去,自己也走出来,轻轻带上门。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长响,没能盖住胖子开口时的抽噎和颤抖。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没有开过玩笑。云彩,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没有开过玩笑……我差点没机会和你说这话了,我差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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