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人虽淡漠,但天生就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此时语气里又染上了不容置疑的味道,饶是霍老太也被震慑住了。
她似乎原本是要反驳几句的,目光在张起灵和杨淳身上来回游移,可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解雨臣这时很识趣地独自下了楼梯,霍老太在他走后,万般不情愿地朝着杨淳微微欠了下身,道:“我向你道歉。刚才他说的,我也会做到。但你要记住,我霍仙姑不是没骨头的人,如今服软是为了我的女儿和张起灵。所以,你这辈子最好都不要再来惹我。”
杨淳丝毫没表现出更多的情绪,听完她的话后竟先转过头对张起灵笑了笑,说了句:“谢了小哥”,才又重新毫不在意似的低头看向霍老太:“您放心。不瞒您说,我敢这么张扬,就意味着谁的报复我都不会怕。您今天一回去肯定就要开始查我的底,那我就再请您帮个忙。查的时候,声势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想弄死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狐媚子曾经是谁,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霍老太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最终转过身又对张起灵恭敬地鞠了一躬后,就头也不回地慢慢走下了楼梯。只是身影孤零零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时,看上去比一进门时落寞了不少。
“这回成了。”
杨淳在窗边看着霍老太和解雨臣的车灯远去,又点了根烟:“闹这么一出,老太太锐气折了不少。有我在,到时候你们合作时她要是想下黑手,也会多些顾虑。”
胖子咂了咂嘴,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姐妹儿仗义,弄了半天还是想着我们。不过你们仨还真是一家子,传统美德学得都挺好啊。尊老爱幼一点儿没有,威逼利诱一样儿不落。”
黑瞎子就看着杨淳乐:“没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嘛。不过胖爷你倒是提醒我了。”他摸了摸下巴:“正事儿都聊完了吧?那我确实得教育教育自家孩子了。”
他丝毫没理会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走到了杨淳身边摘下她口中的烟叼在自己嘴里,吸了一口后伸手把她从窗框上拉了下来。她脚边的大蟒只是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没动。
“做什么?”杨淳同样不解地问道。
“做什么?”黑瞎子笑得更厉害:“这话我更想问你啊。”
话音刚落,他顶着其他人的目光拉着杨淳就下了楼,杨淳虽不解,却也没反抗。
————
霍家这处宅子实在太像个鬼宅,原本二楼就只挂着一个老式煤油灯,如今下到楼下更是一点灯光都没有了,只有外面的月光渗透进来微弱的光线,显得二人和四周盖着布的家具一样,在这个安静空荡的地方,似乎被黑暗和尘土同时掩埋。
杨淳通过频繁眨眼才适应了些,勉强能看清周遭的轮廓。黑瞎子倒是不在乎,在他眼里,黑暗中杨淳周身的浮灰每走一步都被她的步伐惊动,好似微小的萤虫一圈圈环绕着她起舞,连她扑闪的眼睫都在发亮。
就算看不见,杨淳也能通过脸上麻痒的感觉到对面人墨镜下盯着她的眼神,是炽烈的,烧得人心慌。
走进去一段路后黑瞎子就松开了她站定,杨淳的问题还没问出口,黑瞎子就保持着凝视她的状态,往后一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莫名地开始笑。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那种一听就知道只有他会发出的笑声在空旷的屋里不断回荡,加上无边黑暗,压迫感一阵比一阵强。
杨淳就那样看着他,最终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半步,不露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黑瞎子生气的表现,她知道。黑瞎子这人很多年都不会生一次气,就算真的生气别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后果就是,他来之不易的怒火要比其他人可怕太多。
————
小时候杨……三月见过他生气。
人脑在经受过巨大的痛苦后会出于自我保护,选择模糊掉会给人造成二次伤害的记忆。所以儿时的很多事情于她来说,就像一场过于美好并与现实落差极大的梦境,她其实记得已经不太清了,只留下了些她生命中永不会忘却的色彩。
墨黑,银白,血红,以及他。
印象里那天深夜,三月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是有个年轻人顺着自己房间的窗户溜了进来,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画面记不清了,但那时银白的刀光一闪,似乎有冰凉的刀尖抵在了她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了头,刀刃划断了她几根头发。
那人有些来头,是专程来挑衅的,黑瞎子赶来时,那人似乎是盯着她的脸,当着黑瞎子的面朝她说了很多污言秽语。
再后来,没什么悬念。那人的手被掰折,刀掉在地上,被黑瞎子拎着断手甩出了屋子。她当时其实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有黑瞎子在就没人伤得了她。可黑瞎子还是先蹲下来上上下下给她检查了一遍,确保她没受伤后,摸着她的头安慰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她抱上床哄睡下,才轻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可她并没有睡着,过了没几分钟她就听到了门口那人极度凄厉并且持续不断的惨叫,紧随其后的,就是黑瞎子与现在相同的这种笑声。
第二天清晨那人已经不见了,三月出门时,只看到了满地未干的鲜血,从屋檐一直流进后院的地里,浸红了一大片泥土。黑瞎子却大言不惭地糊弄她,说是不小心打碎了一瓶红酒,然后乐呵呵地告诉她今天自己要出门,问她还想不想要糖葫芦。
她那时也不完全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她知道血与酒的区别,知道黑瞎子对自己与旁人的区别。
所以,她那时选择接来盆水使劲泼在了地上,看着鲜血的颜色被冲淡成粉色,混入脚下的泥土。铁锈味被激起,飘到了她鼻腔里。
她抬头对黑瞎子笑了笑,让他记得糖葫芦要裹两层糖浆。
————
那现在呢。
他动怒的对象似乎换成了她。
那句“到底怎么了”,杨淳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她大致已经猜到了缘由,并且知道自己没法为自己辩驳。
可问题是,自己退后半步的动作似乎更刺激到了面前的人。因为他转而低头看着她后移的脚,挑了挑眉毛,笑着吹了声短促上挑的口哨。
她的预测是对的,因为下一秒她的腰就被紧紧箍住,就算反应够快,黑瞎子还是凭着绝对的力量优势猛地一个翻身,把她按在了身后的墙上,身体与墙体碰撞时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浓重的灰尘被搅动起来,她不得不先闭上眼睛,轻微的痛感从后背传了过来。
“去苗疆……取点东西。哎丫头,你给我讲讲,取了什么啊。”黑瞎子侧过头,嘴唇紧贴在她的耳边,低声笑道。
杨淳看着他,没说话。
黑瞎子见状,直接摘了眼镜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随后突然发力握着手腕抬起了她的右臂,被杨淳使巧劲挣脱了一次,但下一秒干脆两只手都被他强行举过头顶,他单手攥住她两只手腕交叠起来按在了墙上,宽大的T恤袖子随着激烈的动作滑落到肩膀,露出了她手臂上扎眼的一抹鲜红。
盗笔衍生:鬼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