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信

扎西德勒把眼睛挖下来后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容器里，她不想和费奥多尔见面，谢尔盖先生就答应帮她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交涉，等她的飞机落地时，费奥多尔才会收到她的小礼物，可能这东礼物只是对她被费奥多尔拥有过的一个印象或一种符号也未可知——如同在那扭曲的日子里他头脑中编织的其他无数事物一样。

走之前，扎西德勒特意去她安娜那里一趟，果戈里已经不在了，没留信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就好像他一开始便不存在一样，她猜测马戏团的人正在找他，而果戈里把自己当成诱饵正享受着对他们的狩猎。她已经想象到自以为是的猎人发现自己变成瑟瑟发抖的猎物时的表情了。

再次回到谢尔盖先生的酒吧，扎西德勒像他说明了自己想回日本的意愿，他很平静地听着她的话，然后坚持要送送她，并为她买了最快的晚间机票。

扎西德勒不能不感谢谢尔盖先生，想她当时因为生活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河源中尉的死、与谢野晶子的崩溃、森鸥外的算计、从战场上逃跑……那时候刚到俄罗斯的她已经无可救药了。但她不后悔，在那种紧张的心情或者说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的心情下，她做出来有生以来的第一个选择，而单是谢尔盖先生默默地为她提供了缓冲的时间和空间，她就不能不感谢他。

时过不到3个月的今天，她的心情和心境也变了，扎西德勒在想，当自己决定服从人类这个物种的时候，也就孕育着后来河源中尉和森鸥外的错误了。它是不是简直就像诅咒一般来抓住她来折磨呢？不过任何罪过和诅咒都是有限的，她在森鸥外面前暴露异能力的时候，这诅咒和罪过就该了结了。只不过当时的扎西德勒并未意识到这点，费奥多尔却是直接让她认清现实。

和谢尔盖先生道别时，他给了扎西德勒一个大大的拥抱，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叫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打电话给他。在飞机上，她打开一份从候机室买来的报纸。但她此时还沉浸在思考中，一行也读不下去，读了也不知所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莫名其妙的版面，真奇怪，往常再无趣的书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今天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扎西德勒继续思索以后自己将何去何从，她该为自己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周围环境？

然而，此时此刻，扎西德勒脑海中又浮现出河源中尉的身影。在俄罗斯的日子里，她从未想起过他，因为所谓的“恐惧”，让她只觉得一阵神志昏迷，差点就瘫倒下去，然而河源中尉留下的信却又支撑着她没有倒下去。

她呼唤着他，这声音可有人听见？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来。

于是，她一口干掉空中小姐送过来的鸡尾酒——每个经济舱包间都提供。这杯鸡尾酒不是很烈的酒，战场上为了保暖她也尝试过封喉的烈酒，但酒精刺激喉咙的感觉让扎西德勒有种畅快感。

深思熟虑过后，扎西德勒小心翼翼的展开河源中尉留给她的信：

“我亲爱的女孩……”

［营地里，河源琦中尉坐在写字台前，旁边的垃圾桶被废纸团装满，男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落笔。］

［我亲爱的女孩，我犹豫了许久该怎么称呼你，只叫“扎西德勒”未免过于生疏，而内心里的其他称呼又显得太不庄重。］

［等你收到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长眠不醒了，我和我的家族犯下大错，为了赎罪我应当战死，我不怕死，但我害怕再也看不见你，所以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给你写封信，但眼前一摊开信笺，情绪就总是消沉下去。这封信也是我拿出最后的气力写的，因为我非写这封信不可。但请你不要误解。其实我有满肚子里的话要告诉你，只是不能费心应收的写成文字。所以我总是非常害怕写信。］

［我看着你，看着你远离人群独自一人吃饭；看着你在战场上拼杀；看着你死去后又复活；看着你渐渐对我敞开心扉……我看着你想了很多事情。］

［如果我们在别处相遇，我会带着你去法国巴黎，埃菲尔铁塔会让你与这座城市坠入爱河；我会带着你去哥斯达黎加，越过整个丛林，你会看到三种不同类型的猴子；也许我们会一起去世界上最浪漫的城市之一——意大利的水城威尼斯，我们在威尼斯的河巷上泛舟，或者在中世纪的街道上随意漫步……］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但除了生命，它是不可挽回的，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坠入深渊。］

［我很在乎你，比你想的要在乎你。］

［所以，我比谁都希望你能活下去，自由的活下去，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见自己想见得人。］

［拯救世界也好，成为罪大恶极的罪犯也罢，我不在乎你会长成是什么样，因为无论什么样我都会爱你。］

［对我来说，战场的生活非同小可。在严峻而痛苦的夜晚，我时长反复想起你。战场上的一些东西让我惶惶不安，而在你周围发生的一切却给我心灵以莫大的慰藉。请你谅解我。坦率的说，只要想到到你，世界在明亮的光晕里倒退，一切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光都变得不堪一击，所以我总是想通过自身的努力让你体会到这种心情，但到现在尚未出现预期的效果。］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遇见你恰好是在最不应该的时间点，给你造成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家破人亡后，我心里却恍然生出轻松的心情，也许你会吓一跳吧，连我自己都很吃惊。不过我想，我无法把它隐藏起来，所以最终遭致破灭的后果。］

［说这个，我既不是也被你，也不是埋怨你。我只是想，我的爱受到了强烈的报应，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我任凭我的两种爱尽情驰骋，一个是灭，一个是死。这可能就是我的命运吧，你没办法用死亡来清算自己，那就让我来背负这一切。］

［所以，千万别犯傻，死人了不可能活过来，你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去死。］

［疲惫的时候就想一想，还有人在爱你。］

［你的美貌天下绝伦，而我笃爱你的心灵胜于你的美貌。］

［谢谢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

扎西德勒把中尉的信收好，此时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一片草地的风光：山的曲线、草的芬芳、风的微寒、阳光的辉、犬的吠声……接踵闯入脑海，而且那般清晰，清晰的仿佛可以用手指描摹下来。在那风景中却空无人影。谁也没有。宫本纱织没有，河源中尉没有，与谢野晶子没有，森鸥外没有……她也没有。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了呢？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想呢？看上去那般可贵的东西，他们和当然的她以及她的世界，都逃入何处去了呢？哦，对了，就连他们的脸，一时间也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她所把握的，不过是空不见人影的背景而已。

她开始感谢那杯鸡尾酒了。

当酒精进入人体后，主要依靠肝脏的一号酶（乙醇脱氢酶）将酒精转化为 乙醛，二号酶（乙醛脱氢酶）将乙醛分解成为水和二氧化碳，排出体外。如果肝脏内的一号酶和二号酶活性较强，那么酒量就较大。反之，酒量就较小。

所以对扎西德勒来说只要用『无为转变』提高一号酶和二号酶的活性，她就能千杯不醉。

距离到横滨还有12个小时36分钟。

扎西德勒再次叫乘务员给她上了一杯鸡尾酒。

她没醉，也永远不会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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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完。

猜猜看横滨第一个出场的人是谁。

有摘抄借鉴一些好词好句，原谅我这个文笔废物的垃圾写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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