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抢救（四）

第六十章 抢救（四）

好累。

苍濑慢慢下沉，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碰不到。头顶只有一小束光，现在自己却离它越来越远。

“好小，”苍濑轻轻抬起手，朝着光的方向伸过去：“小到抓不到。”

“不过没关系，”北泽苍濑闭上眼睛：“就这样下落吧，落到黄泉里。”

他已经把该做的事做好了，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活着了，世界的繁华和阴暗他也都看遍了，他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好累啊，该休息了吧。”

“炼狱应该按照规定把我斩杀了吧，”苍濑心想：“被炎之呼吸杀死会不会有被灼烧的感觉呢？啊那也太疼了吧。”

“杏寿郎，看在我与你的交情不浅的份上，杀死我的时候轻柔一点，不要太疼了。”

苍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开始幻想自己下辈子会是什么样子。

有没有一对不会抛弃他的父母？有没有优越的家庭？有没有一群玩伴？有没有好的教育？会不会在爱与被爱中长大呢？

好期待啊，应该不会跟这辈子一样累了吧。

“师傅！”

苍濑听见了阳太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哭腔，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那孩子又哭了，就好像他是水做的一样，明明是个男子汉却那么爱哭，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了。

啊，不对，他教育不了了啊。对不起了阳太，师傅太累了，想先休息了。

“北泽先生！”

“苍濑前辈！”

“师傅！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们！”

“好痛，好痛！救救我！”

“鬼！鬼！是鬼！救命啊！”

“别丢下我”

“救救我”

一声声哀鸣逐渐充斥在苍濑耳畔，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撕咬声与咀嚼声，还有骨头与骨头之间碰撞的回响。

救我。

苍濑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断臂。

救我。

苍濑看到了自己满嘴的血污。

救我。

苍濑看到了他脚下人类的尸体。

救我！

他看到了他在啃食他的同类。

苍濑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刺眼的白炽灯和逆着光拿着血袋往自己嘴里灌的蝴蝶忍。

“不……”苍濑还没说话，便被按住手脚将血液灌了下去。原本腥咸的血液似乎变了味道，不再那么难以接受，似乎还有些……美味。

“奏效了！”蝴蝶忍看着苍濑扩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腹部巨大的穿透创伤逐渐愈合，身体也慢慢有了意识，她缓缓地松了口气。

“北泽先生，您还好吗？”

苍濑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只有一盏白炽灯的天花板，嘴里还有血液的余味。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喝下去了什么，胃中一阵翻腾，他想起身把自己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想要证明自己依然是人类，想要拿起日轮刀将自己解决掉。

最后这一切念头都止于听到的一句：

“欢迎回来。”

苍濑从未如此厌恶活着，又从未如此感慨活着。他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朋友吗？后辈吗？还是更加抽象的责任？义务？或者就只是为了祖母的那一句“好好地活下去”呢？

他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啊。

变了，全变了，他完完全全是个食人鬼了，之前暗自安慰自己的话全都破灭了，那些猜忌那些怀疑都变成真的了，他真的喝下了人类的血，甚至还可笑地认为很美味。

他现在的作用是什么？哦对，是帮助鬼杀队去消灭所有的食人鬼。他现在已经不必再被人类短暂的性命所控制，他要一直保护到自己灰飞烟灭。

“我是个武器，”苍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是个武器，我是鬼杀队的盾，我不能死掉。”

但是我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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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濑的一辈子都是在自己给自己寻找活下去的理由，可能是保护别人的责任或义务，甚至可能只是一句嘱托。

他活的很累，他不知道现在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承认世界存在美好世界存在善良，但是他忘不了身上的伤疤

怎么说呢？他好不容易拥有的对活着的向往被鬼舞辻无惨给予的血液夺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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