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梦境

神志不清，眼前模糊，还根本意识不到这是梦境。

笛捷尔承认，他自己经常通宵喝酒，当水一样喝，直到狄安娜让他消停点，他才听话。

可习惯毕竟很难改，愿意为狄安娜改是一回事，一时之间改不掉也是人之常情。

在想什么呢……？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就一个人站在窗台前，任由烈酒划过咽喉。

人生就该这样醉生梦死。

衬衫上隐约露出的花纹像是在黑夜里发光的一枝爱斯梅尔黄金，散发着独特又致命的魅力，带着慵懒、忧郁、又有点疯狂的背景音。

有的时候他像个艺术家，一举一动都让人难以琢磨，但又十分吸引人。

酒喝完了，他转身靠着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墙壁滑落，最后靠着冰冷的墙壁抱膝蜷缩起来。

像一片枯萎的花瓣，也像是定格在了黑白电影里，在这寂静的窗台前开辟出了一个独立的次元。

狄安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面前，可他却一点也不意外，仿佛理所当然。

“我似乎……要离开了呢。”狄安娜看着他，很温柔的神色，笛捷尔想起来她从没对自己发过脾气，就算他有时候会无理取闹。

这句话像是随口一说，又好像酝酿已久。她微微低头，这个角度正好和笛捷尔的眼睛对上。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本来就很美，上面总是泛着一层氤氲的雾气，可是现在却格外分明，看向狄安娜的眼神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但这仿佛只是片刻的错觉，下一秒乌云已经散去，天空重新变得宁静又清澈。

“什么时候走？”

“……明天？”

狄安娜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今天”改成了“明天”，她伸手摸摸笛捷尔的脸颊，矢车菊一般的蓝色眼瞳中带着柔情和不舍。

笛捷尔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这么望着她，片刻之后，她听到了一个“好”字。

狄安娜微垂下眼睫，似是在感慨他理智得过分。

如果你开口挽留一句，我或许就不走了，就一辈子陪着你……不回奥林匹斯，命也不要了，一切都给你了。

笛捷尔仿佛还是那个笛捷尔，狄安娜熟悉的轮廓，熟悉的温柔，一直不变的锋利漂亮的眉眼，还是那张俊俏的脸，可他现在的眼神分明就是几乎要压倒性的占有欲，却强行被理智按了下去。狄安娜有些害怕，但同时亦感觉到遇到同类的兴奋。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理智压不住这强烈的情感了……那到时候她面临的又会是什么？笛捷尔至始至终都没有展现给她的那黑暗阴郁的一面？

她呼吸一窒，还没来得及细想，手腕就被笛捷尔牢牢扣住。

“……保护好自己。”

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挽留的话，他脱力一般松开了手，疲惫又颓废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最脆弱的脖颈，脑袋，后背，都暴露给她了。

浅青色的长发静静垂在那，矜贵又优雅得很，狄安娜觉得自己当时选择他不是没有理由，就比如说他长得像她理想中的画模，这样稀有的发色瞳色，简直就像个在仙境里才会出现的人物。狄安娜想伸手去摸一把，像是爱猫的人看到了毛色顺滑的猫，没忍住就想去摸。

奥林匹斯诸神的眼睛一贯挑剔，作为神王宙斯的女儿，狄安娜也不例外。笛捷尔不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好看的人类，但是却能让她印象深刻。

骨相？气质？风度？狄安娜想靠近他，捧着他的脸看，最好还能轻薄他一下。可看着笛捷尔这副模样，她一时之间尴尬在原地，有点不敢了。

以前的话她是敢的，笛捷尔最会纵容她了。

但她现在被那个眼神吓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你好久了。”狄安娜还是没忍住，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终于凌驾于恐惧之上，她轻声呢喃着，好像在引导他的情绪一般。

“如果我一直看着你，我会想把你关起来的。”

“你关吧，我不离开你了……”

或许是夜深人静，或许是大梦初醒。

“我关了你，你还会真心喜欢我吗？”

笛捷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思考了几秒有余。

世人最爱看的，是神的坠落，神台坍塌，高墙尽断，高悬弯月跌落泥底，被七情六欲拖进众生的苦里，月华不在，尘埃尽染，是神最后的归宿，他原本也是一样的。可遇到狄安娜以后，他最痛恨的就是神灵坠落，神灵就应圣洁不染尘埃，他宁愿放弃，抬头仰望，也不愿轻易就能触碰于她。

“你陪着我，不让我无聊，你也不能离开我，和我关在一起。你信仰什么，什么就是你的神。信仰，是人的精神寄托，是让你觉得心安的东西，是让你能在彷徨中安定的东西，无关神灵，关乎内心。”

只要你我都觉得有安全感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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